“湘祈，你可看出什么端倪了？”
方才徐苓芷突然发作，徐湘祈也着实吓了一跳，可是仔细想想，最近府上风平浪静，从未传出徐苓芷遭遇了什么想不开的事情，能把人逼成这样。
不可外扬的，恐怕就是家丑了。
虽说徐苓芷如今这幅精神不稳的状态，是很容易套出话来的，但姚珞珞和徐湘祈都没有这个打算。
看到她这副模样，说不忍心太假，但也至于落井下石。
冤有头债有主，徐苓芷充其量是个既得利益者，更别说她现在还什么都没得到。作为引她入局之人，虞夫人才是姚珞珞要着重防备的目标。
唉，狼环虎饲，过年也不安生。
谱曲填词的事情自然交给徐湘祈，她少不了需要查阅典籍以激发灵感，因此这几天姚珞珞缩在意识中的时间反而变得更多些。
这期间徐苓芷又闹过一回，险些被徐远申知晓。而府上也陆陆续续住上许多贵客，在册的宾客有的家在京中，自然也有不少是外地奔袭而来，所幸徐府的宅子大得很，便是全都留宿也安排得开。
而除了谱曲，徐湘祈这些天还做了其他准备。从宾客名单到宴席流程，就连星象时刻的凶吉她都考虑在内，逐个调查，却没发现任何不妥。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今日便是岁除。
徐府一大早便热闹起来。今日姚珞珞需要作为徐家嫡长女出席，衣着用物都是按照最高规格，不能有损镇国公府的颜面。
冬日穿得本就厚重，再加上繁杂的头饰，单她身上需要穿戴的东西加起来，便逾十斤重。不过参加这种场合的次数多了，姚珞珞也越来越对这些习以为常，配合冬青准备也越发得心应手。
守岁的宴席不会太过正式，待客的前院也有不少跑来跑去的孩童。徐府门前有专人守着，以锣声为号，每隔半个时辰，便燃放一次烟火。院子里的孩子们一听到，便一窝蜂地往门外跑，又怕又爱地看完烟花，还留在原地嗅空气中的火药味。
男子觥筹交错，夫人们花前闲叙，各有各的热闹。
以至于姚珞珞来时，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姚珞珞求之不得。她期待的除夕夜，是和冬青等人在自己小院中喝酒烤肉，她还特意给大家准备了新年红包，在子时到来的瞬间点燃烟火，一起许下新年的愿望。
而不是衣着华丽地坐在人群，听面前的男子高谈阔论自己的十一个妾室。
姚珞珞轻叹一声，将面前的酒杯添满。
她不敢多喝，直到现在她们也没能弄清虞夫人所图为何，因此今日整晚她都要提高警惕。
府中请了京城最负盛名的舞姬表演。身形纤细的女子身着一身逸动的流沙裙，赤脚在一架大鼓的鼓面上翩翩起舞，舞姿曼妙，身段灵巧，最妙的是随着踏步，鼓声竟能成曲。
这舞在京城还是第一回现世，想必虞夫人花了大价钱。
宾客们正看得津津有味，姚珞珞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舞姬身上。一个小厮神色凝重地穿过人群跑上主席，附在徐远申耳边说了什么。
徐远申点点头，摆摆手示意小厮下去。
而身边的虞夫人思索再三，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侧身同徐远申说了些什么，姚珞珞看到徐远申听完便皱起眉头，极不赞成地看了虞夫人一眼，后者脸色一白，不再多说。
两人这一番小动作，除了姚珞珞恐怕无人发现。徐远申率先恢复如常，笑着同周围敬酒，其中有两位夫人跟着举起酒盏，虞夫人瞧见，端起酒杯，尽可能笑得端正些，陪着喝了一杯。
就在此时，只听身后一阵骚动，迎门的侍从高声喊道：
“七皇子到！”
骚动声更大了些，院中此起彼伏胡乱跪倒一片，有些大人喝得醉眼朦胧，冲着身后的假山乱拜一通，大多数还算脑子清醒，光是听见七皇子的名号，便冷汗涔涔，酒气从各个毛孔蒸发出去，清醒得不能再甚。
七皇子，公上瑾。
姚珞珞借着人群遮掩，小心地抬头飞快看了一眼。
少年被一众宫女太监簇拥着，步伐均匀地向着人群中走来。皇室的基因自然是个顶个的好，如此远远看上一眼，也能看出七皇子是个唇红齿白的俏郎君。看着身量有些娇小，估摸着十三四岁的样子。
可徐湘祈却说，若是没记错的话，七皇子今年应当已经十八岁了。
姚珞珞微微吃惊，此时公上瑾已经经过，于是她大着胆子，又看了一眼七皇子的背影。
这回姚珞珞注意到，七皇子之所以步伐平稳，是因为他每一步都走得缓慢，但凡有阵微风，他都要停下，以帕捂唇轻咳几声。
且哪怕是冬日，七皇子身上的衣衫似乎也太厚了些。
原来这位七皇子身体不好。
“徐公，请起。”
七皇子常年患有咳疾，声带受损，声音听起来喑哑，与他的长相十分不相符。他披着狐皮大氅在徐远申面前站得笔直，只冷淡地让镇国公免礼。
以徐远申的地位，哪怕是太子，也会对他和风细雨、彬彬有礼，这位七皇子却如此倨傲。反观徐远申，没有丝毫不满不说，还恭敬地将人请入上座，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公上瑾的身子当真孱弱，甫一落座便又咳了半晌，喘过气来，才淡声道：
“徐公怎么还未入席，听闻今日府上有京城难得一见的表演，本王恰巧经过，便来凑个热闹。”
此话一出，底下跪着的众人有大半松了一口气，心中难免怀疑：
徐府往年的确从未像今日这般，大张旗鼓宴客，莫不是这徐远申同七皇子一起，在这大年夜挖了个坑，等着他们往下跳。
这么一会功夫，徐远申平白惹了不少记恨。
只是徐远申又何尝不冤枉。如今他日日钻营，只为在朝堂之乱中明哲保身，已是杯弓蛇影。若他有的可选，怎敢沾染七皇子，自讨苦吃。
受陛下驱策，最多只是君心难测罢了，同七皇子牵扯，才当真是与虎谋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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