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被抓走，或者跟着一起死，都好过她眼睁睁的看着宁馨毫发无损的离开。
还是和周良深拉着手一同离开。
“不拦你？”方闻逸拉过方嘉熙的手臂。
正要开口，被方嘉熙瘦到几乎只剩骨头的手臂惊到。
七尺高的男人，蓦地红了眼。
“怎么瘦成这样子了你，不是说治疗的效果不错吗。”
“有妈妈的例子摆在那儿，效果再好也不过是拖延一些时间罢了。”
方嘉熙掰开方闻逸的手，轻轻擦去他眼角即将落下的那滴泪。
“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那么爱哭，都是大男人了。”
她像以前那样，轻轻揉着方闻逸的头。
“我没有被愤怒冲昏理智，拿起刀的时候就想好后果了。
用我剩下的一点时间换宁馨付出代价，很值。”
“值个屁！”方闻逸拿开方嘉熙的手，又气又恼。
“你觉得为那个烂人把剩下的时间搭进去值，我觉得不值，爸爸爷爷都觉得不值！
你知不知道我们多希望你好好的。
你出国这么多年，咱们家里没有过过任何一个节日，中秋端午甚至是春节，都没有过过。
大家都对团圆饭这几个字闭口不提。
不仅是因为妈妈不在了，还有你，因为你也不在。
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咱们大家都还没有一起吃过一次饭，你又要离开我们？
别说一个宁馨不值，就是十个狗屁宁馨也不值！”
方闻逸走到窗前，默默擦了下湿润的眼角。
“如果真是宁馨害的爷爷变成这样，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这种人，不值得脏了你的手。”
回头看到方嘉熙脸上未干的泪痕时，深呼一口气。
“算了，周家不想帮忙就算了，我会找人尽快将方氏的资产做个清算。
宣告破产也好，变卖资产也罢，你回去继续接受治疗，这边的事交给我和爸爸处理。”
方嘉熙看着忽然成熟起来的方闻逸，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
特别是阳光照进来，照在他身上。
让她以为的那个只知道玩乐的弟弟，身形一下变得伟岸起来。
压在她心口的那块石头瞬间轻了不少。
终于可以毫无负担的笑。
误以为她是同意了的方闻逸说干就干，立刻联系会计师事务所安排流程。
但方嘉熙拒绝了。
“下周就要订婚了，周家的资金很快就到，方氏不会破产。”
“良深哥都那样了，我不能看着你继续为这个家做牺牲，我能处理好的，放心。”
“闻逸，我不是在为方家牺牲。”方嘉熙像拿走他的手机，但实在没力气走过去，只能坐在那，迎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看他。
手里紧紧握着老爷子的手。
“你忘了，这是我的心愿，我想和周良深订婚的。
再说了，方氏如果破产所有资产都要被查封，我连治病的钱都没有。”
方嘉熙说话的气力越来越虚，说完这句话她剩下的力气只够调匀呼吸。
她躺在方老爷子布满褶皱的手上，闭着眼感受着爷爷掌心的温度。
抛开一切，她到底还愿不愿意和周良深筹办订婚，其实她也不清楚。
好在很多事情抛不开。
她不需要做选择。
宁馨莫名其妙将矛头对准爷爷，无非是在知道他们下个星期就要订婚了，想要阻扰。
如果她真的就此和周良深取消婚约。
就是正中宁馨下怀。
她不会让宁馨如愿的。
“回去吧，公司那边爸爸一个人忙不过来的，我一个人陪着爷爷就够了。”
“姐。”
方嘉熙没有回应。
全身心的感受着爷爷掌心的温度。
这是能让她感受到到爷爷还在陪她的唯一办法。
就像周良深之前说过的那样，她从小到大很多时候都很任性。
又骄纵又肆意妄为。
能顺风顺水的过那么多年，很大一部分都是仗着老爷子的宠爱。
不管她做什么决定，爷爷都会站在她身后默默的做好后盾。
刚刚决定学医时，全家都反对。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因为她妈妈的病，伤心过度昏了头。
觉得她不该把大好的青春用在学医上，觉得她执拗的妄图通过学医、来帮她妈妈摆脱痛苦的幻想太不现实。
即便她很快就证明了她自己可以。
仍得不到除了爷爷之外其他人的支持。
学医的时间太久，最后成了很厉害的医生又能怎么样。
方家不需要一个很厉害的医生。
只要方氏不垮，资金能得到保证，国内外享誉的名医都能专程赶来解决方家所需。
但爷爷还是鼓励她想做就做。
帮她说服方仲泊，联系最好的学校。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好多好多次，多到她数不清有多少。
多到她把爷爷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从知道爷爷身体每况愈下那天起，她连想起未来的某天爷爷会彻底离开她，都会心痛到无以复加。
她甚至一度希望她走在爷爷前面。
这样她就不用再面对一次彻骨的离别之痛了。
这次回国她很少来看爷爷。
因为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走，也许不见，再分别的那天就不会很难过。
她都计划好了的。
偏偏有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
都怪她。
如果她早点对宁馨下手，宁馨就不会有机会打爷爷的主意。
哪怕她多点防备心，今天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都是因为她。
方嘉熙想要弄死宁馨那刻，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她说周良深也是杀人凶手。
很大一部分都是气话。
真正害了爷爷的，是她。
最不配被原谅的人，也是她。
她闭着眼，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滴落在爷爷掌心。
如果放在虚幻的影视剧里，这滴泪或许会成为唤醒方老爷子的灵丹妙药。
可惜，她生活在现实世界里。
流再多没用的泪，也没办法让爷爷立刻睁开眼。
病房门被敲了一声又一声，她没一点反应。
反正不管她让不让进，要进来的人总归会进来。
就像她没办法把那把刀扎进宁馨的心口一样，她也挡不住那扇门。
“嘉熙小姐。”没得到回应的曾叔悄悄推开门，将手上的保温盒放到桌上。
说这是周良深让他送来的，说她该吃些东西，补充体力。
方嘉熙仍没有回应。
空洞的看着插着呼吸机的爷爷出神。
连周良深就站在门外都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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