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扶苏挑眉：“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和姐姐穷怕了，虽然姐姐已经嫁人，但还是偷偷接济我。我舍不得买新衣服，姐姐就把她穿过的衣服给我。”张琪低着头缓缓的说：“你不会懂没有父母孩子的艰苦，你不懂。”
赵扶苏陷入沉默，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张芊的身材，和张琪一对比，确实……
赵扶苏把张琪揽在怀里，低头看这个小姑娘：“没关系，现在有我在。”
张琪蹭了蹭赵扶苏的胸膛柔柔的说：“我知道姐姐的案子已经板上定钉了，你不去我也不会怪你。”
赵扶苏揉了揉张琪的头：“没关系，查清每一个案件，让死者亡灵安息，给家属一个交待是我的职责，要一起走吗？”
张琪抬头红着眼眶笑着说：“我听你的。”
周六加班已经是常态，赵扶苏赶到公安局的时候孙长红正在电脑前吃泡面。
想想自己刚刚吃的爱心晚餐，赵扶苏满意的看了一眼张琪。
“赵哥，来了啊，咦，这不是那个，那个……”孙长红看见赵扶苏立即打招呼，但他实在忙得记不起张琪这个被害者家属了。
“你嫂子。”赵扶苏拍了拍张琪，向她介绍到：“这是我们局的孙长红，你叫他小孙就好。”
孙长红张大嘴巴瞪着眼睛：“赵哥，你竟然……”
赵扶苏没有管孙长红掉到地上的下巴：“嫌疑人呢？”
“在，在2号审讯室。”孙长红显然没从这个消息中缓过神。
赵扶苏摸了摸张琪脑袋：“我先去一趟，你在这等我。”
张琪乖巧点头，眼巴巴的看着赵扶苏和孙长红换了衣服，走进走廊。
赵扶苏和孙长红进入审讯室，一个看起来无比斯文的中年男人正在用手指不断点着腿。看赵扶苏他们进来后，中年人停止了一切小动作，变得镇定起来。
赵扶苏给孙长红一个眼神，孙长红轻轻点了点头。暗语是：你黑脸，我红脸。两人配合时间虽然不长，但已经很有默契，加上赵扶苏两年就成小队长的能力，还真没有什么搞不定的嫌疑人。
“首先很感谢您可以配合我们调查。”赵扶苏翻开《传唤通知书》递给中年男人：“请签名。”
中年男人不满的看了一眼《传唤通知书》：“我很忙，你们问就好了。”说罢，把通知单放回原位。
“你这什么态度!”孙长红敲了敲桌子：“你有多忙？你爸哪怕是李刚你也得给我坐着。”
“坐就坐，我还不信这还没个时间限制，有本事咱们一起耗着。”中年男人一脸踞傲。
“你……”孙长红气的拍桌子，赵扶苏一把按住了他。
“你说的没错。”赵扶苏淡定的看着中年男人：“根据《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公安部令第35号规定，传唤持续的时间不得超过十二小时。并且不得以连续传唤的形式变相拘禁犯罪嫌疑人。 ”
“只要十二小时，是吗？”中年男人有礼貌的道谢：“谢谢你告诉我忍耐时间。”
“不用客气。”赵扶苏翻出中年男人的资料：“我们对于不需要拘留、逮捕的犯罪嫌疑人才会出示《传唤通知书》，并要求其在《传唤通知书》上签名盖章、捺指印。”赵扶苏抬头看向中年男人：“你懂我的意思吗，林教授。”
中年男人的手指又开始点他的大腿，赵扶苏隐秘的给孙长红一个眼神，孙长红立即明白。
“请说一下，2017年6月28日凌晨1:00—3:00你在哪？”孙长红像是憋着一口怒气般的问道。
中年男人沉默着，还有点不屑的瞪了一眼孙长红，但却没有看赵扶苏。
赵扶苏缓缓开口：“林教授，我知道您是X大学有名的环境科学教授，您所授的环境化学课，在X大也很受学生喜爱。”
中年男人的脸色稍柔。
“但是，”赵扶苏严肃起来：“如果您的学生知道您作为师长如此对待公安审讯，哪怕此事与您关系不大，您的学生会怎么想？”
看着中年男人眨眼的频率加快，赵扶苏反而淡定起来。
“我可以说我那天的所做所为，但是，我想请那位警官先出去一下，可以吗？如果不行，哪怕我的学生会对我有看法，我也拒绝回答。”中年男人梗着脖子看向孙长红。
眼看孙长红手里的笔都要捏断，赵扶苏低声让孙长红先出去。反正外面有监控，出不出去都一样。
在孙长红大力摔上审讯室的门后，赵扶苏拿起笔，认真的看着林教授，带着几分好学生的样子问道：“现在可以了吗？”
林教授笑了笑：“在此之前，你知道我所研究的是什么吗？”
赵扶苏有耐心的说：“按您的研究方向，您研究的应该是污染控制技术的开发和环境化学基本问题。”啥玩意这么长，赵扶苏内心吐槽。
“是啊。”林教授似乎陷入了沉思：“你知道我为什么致力于此吗？”
赵扶苏摇了摇头：“我只能大概猜测这与L市有关。”
“不错!”林教授眼睛一亮：“你当警察真是可惜了。”
赵扶苏笑笑不发表任何意见。你不就在L市吗，干什么和L市没关啊！
“你知道三年前L市发生的4.10事件吗？”林教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有些了解。”赵扶苏说道：“：L市自来水苯超标事件。原因是L市石化管道泄漏。”
“对，就是它。”林教授抹了一把脸：“当年，4.10事件之前，我老母亲突然开始在家里屯水，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是几个老朋友说L市水污染了，所以要买水。我当时以为那是谣言，还笑话她，我一专攻环境科学的大学教授还会不知道水有没有污染。但是，还没两天，L市威立雅水务集团公司检测出当时出厂水苯含量高达118微克/升，自流沟苯含量为170微克/升，过了一天后，检测值为200微克/升。”林教授一摊手：“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苯含量国家限值是10微克/升。而我们喝的水竟然是这个标准的二十倍!喝着老母亲屯的水，我真是脸皮烫啊！你说说我专攻了十几年环境科学，连自己和家人喝得水被污染了都不知道，我学的有什么意义!所以我……”
林教授真不愧是教授，一讲两个小时完全不累。苦了赵扶苏，在听完林教授表志要一直关注L市水质，并且坚持了三年后，林教授终于切入正题：“所以那天凌晨，我去黄河边去取水样了。”
赵扶苏简直想噗他一口老血，我听了两个小时你就告诉我这个？
赵扶苏稳住面部表情：“那您为什么要凌晨去呢？”
林教授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虽然说这个活动我一直坚持，但人老了有时候体力跟不上，这几个月都是我的学生在取水样，有一次我在一个学生取来的水样里发现了一种陌生的寄生虫卵，我拿那个问了生物系的教授，但他也不清楚，我再去采样的时候，深度地点都没变，可就是没有那种虫卵，于是在我再三追问下，那小子才说水样是他凌晨在黄河边吃烧烤的时候取的，和我唯一不同的就是时间。于是……”
“于是你就凌晨去取水样了？”赵扶苏听得有些头大。
“嗯，就是这样。”林教授舔了舔嘴唇：“这有水吗？”
赵扶苏心道：你终于知道渴的了。嘴上说：“最后一个问题，说完去我办公室，我给您倒水。”
林教授点了点头：“你问吧。”
赵扶苏好奇问：“您的所作所为我很感动，但您刚开始为什么不说呢？并且还要把我另一个同事支开？”
林教授凑进赵扶苏说：“小伙子啊，国内绝大多数水务企业都只是“特许经营”，让这些私人部门投资经营一段时期后，由公营机构收回。当年4.10，新华社先公开消息，到11号L市才做通报，中间接近18个小时的时间里，真相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而L市民都被蒙在鼓里。有些事情，小伙子，你懂的。所以，刚开始我还以为我的发现被泄露了，有人找我麻烦，才不说的。”
赵扶苏心底无奈叹气，案子要停了。不过，这个林教授确实是个好人。
赵扶苏收起资料，带林教授到办公室，张琪已经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小脸粉粉的，十分可爱。
为了不打扰张琪，赵扶苏轻声的去给林教授倒水，蹑手蹑脚的接好一杯水，没想到一转头林教授已经一把推醒了张琪。
赵扶苏脸色不佳的看着林教授，林教授尴尬的看了眼一脸茫然的张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学生老爱在我课上睡觉，我这，推成习惯了，哈哈哈。”
废话，审你审得我都快睡着了。赵扶苏心底无力吐槽，大学教授果然是一种可怕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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