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队长对他的提醒只是哼了哼，放他们在现场胡乱搞，才是最大的威胁。
他一个见惯各种凶杀现场的刑侦人员，不至于对这种东西害怕，再说齐封原说过自己阳气重，那对这些鬼鬼怪怪更没什么好怕的。
现场的痕迹保持原样，布制的沙发，素色的墙纸，眼前这些东西大多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它们上边基本被暗褐色的血迹覆盖，尤其是沙发的布料，沾到大片血迹的地方，干瘪的结成块状。
即使现在看着也会令人心惊胆战，当时的现场一定比现在看起来更有冲击力。
高洋文看了看齐封原，如果需要他还原现场情况，他就大体描述一遍。
齐封原摇摇头：“我不能插手你办案子，所以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那瘦子杵在门口不敢进，屋里仿佛还能闻着血腥味，毕竟现场的血迹那么多。
此刻晚上八点二十分，屋里还没什么动静，瘦子战战兢兢，挨着墙磨蹭到客厅，眼角余光瞥到壁纸上的血，吓得打了个寒颤，僵在原地。
外头看着还像个胆子大的人，到现场秒怂。
齐封原说：“我能开窗户吗？”获得高队长的首肯，他才推开拉门，走到小阳台打开窗户。
客厅的灯光透出窗外，他看了眼楼下，毫无异常。
瘦子不知道时候蹲下了，捂着脑袋看到什么都怕。
都说人在将死的时候自己会有预感，瘦子现在就处在这种特别惶恐的状态，他心跳剧烈，神情恍惚。
在这个地方待得越久，那种感觉越强烈。
他想逃，想离开这些奇奇怪怪的人，然后就能有一线生机。
“再等等吧，可能要到午夜才会有动静，你们可以把灯关掉，感受一下黑暗。”
叶晓吞咽了几次，默默坐到齐封原的旁边。
他们俩现在就坐在沾满血的沙发上，齐封原实在是累了，晚上喝了酒对药性有些冲，但是酒精多少能麻痹神经，不至于让肋间的疼痛太明显。
小鬼乖巧地趴在他身上，难得没有吸他的灵气，这让齐封原在今天好容易恢复的一点力量得到了积攒。
就算待会出乱子，只要那人及时赶过来，应该就没事。
高队长几次想说话，但是偶然注意到齐封原虽然是坐沙发里，可衣服与沙发的接触之间看起来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似的，借着灯光能感觉到并非是完全的贴合。
魂体更不需要担心，叶晓只是心里上过意不去，尽量挑血迹少的位置坐。
“瘦子，你也过来坐吧，离我们那么远，到时候出了事，来不及过去帮你。”
瘦子被点到名，第一反应是蹦起来往门口跑。
高队长眼疾手快抓住他，把人顺势撂倒。
齐封原又说：“别想着跑了，你今天本身也是要留在这的，我的出现不过是让你可能要提前经受一下心理上的折磨。”
挺残忍的，告诉你，你今晚就要死了，乖乖在这等死吧。
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仿佛各有心事。
他又说了一遍关灯，高队长想了想拖过一张椅子放到开关下，坐着过了灯。
黑暗总能激发人心底的恐惧，瘦子的喘息声越来越剧烈，只有窗外的月光照射进来，显得屋里那些血迹看着特别可怖。
脑子里一乱想就容易把这些血迹当成随时可能复活的怪物，那种蜿蜒的痕迹在墙壁间游动，看多了会把自己吓死。
齐封原内心平静，高队长更平静。
小鬼倒是尤其喜欢这种黑漆漆的环境，一双黑亮的眼珠在月光下闪着光芒。小鬼眨巴着眼睛盯着他，齐封原就笑着逗弄几下。
瘦子大为震惊，惶恐地瞪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种等待往往觉得时间漫长，齐封原把小鬼放在沙发上，忽然站起来走动，他从卧室拿出一张全家福，走到瘦子面前。
五个人的全家福，幸福洋溢。
瘦子被迫看了这张照片，目光最终钉在了上边，浑身开始颤抖。
高洋文在齐封原抬手阻止下，坐回原位。
此刻九点十分，算是第一轮引魂出来的时间。
“看着这张照片，告诉我，你是谁。”齐封原的话低沉而充满了蛊惑。
高洋文坐在旁边，忍不住都想说出自己的名字，这感觉很奇怪，好像他的声音能穿透大脑皮层，引诱你说出真相。
瘦子颤抖，抬起呆滞的目光看着他。
“我是……赵富贵。”
齐封原知道这是瘦子的本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闭了闭眼睛，这次在从声音中透出更强烈的力量和压迫感：“你是这五个人中谁？”
瘦子浑身一震，终于支支吾吾地说：“孙海锋。”
高洋文眉头一挑，没错，孙海锋是这家的男主人，孩子的父亲。
“我知道你藏在他的灵魂深处，过了今夜你把这个赵富贵吃个干净，就可以自由了。”
瘦子的眼神忽然间恢复清明，愣神地眨了眨眼睛，看看齐封原。
齐封原啧啧嘴，这鬼魂躲得真快。
他让高队长开灯，瘦子赵富贵满脸的茫然。
“这家人的灵魂有一个跑进你的身体里了，你那天晚上的蜡烛成了他的招魂灯，吸引他上了你的身，但是这个鬼力量弱，刚受到刺激，状态不稳，没立刻要了你的命。”
赵富贵现在才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总是感觉冷，而且越来越没精力，时常觉得身体重逾千斤。
齐封原回到沙发上，叹了口气。
要是自己全盛状态，哪那么费事，早把那孙海锋从这个赵富贵的灵魂里揪出来了，用得着这样看着时间压迫么！
都怪小鬼。
小鬼无辜地眨巴眼睛，扑倒在他的腿边，努力往上爬。
22点整，齐封原再次踱到赵富贵的面前，有些遗憾地说：“我可能真的帮不了你。”
赵富贵迷茫。
“死神给我的信息是23点，你的死亡时间。”
他的眼睛慢慢瞪大，高洋文叹息，何苦要告诉他这些。
客厅里的时钟分秒不落，赵富贵一下子跪在齐封原的面前，苦苦哀求。
“我现在代理死神的工作，你跪我有用吗？”
赵富贵愣了愣转向高洋文。
高队长沉默地摇摇头，感到内心产生了负罪感，好像真的是自己在害死他一样。
齐封原道：“没必要有这种心情，他自己命定如此，之前被吸走的阳气已经足够致命，现在这幅样子更像一具行尸走肉，若是没有孙海峰的灵魂在里面，一个人被吸成这样，早死透了。”
没有人能改变往生者死神确定的名单，死，就是死。
“那你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这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吗？”齐封原反问他。
高洋文沉默，他发现自己要重新审视这个人了。
齐封原耸耸肩，往生者的工作本身与他无关，他只是和白夜做了个时间延长的交易，所以被迫帮忙，他可没有那些道德的束缚。
只是真有点苦了高洋文，毕竟他是警察，看着人在眼面前没法真的放任。
“抱歉，让你卷进来。”齐封原说。
赵富贵的情绪开始从内向外的脱离控制，齐封原有心阻止孙海锋吞噬掉他的灵魂，也无力上手。
22点40分，高洋文举起了枪对着赵富贵。
“齐封原，到底有没有办法救他一命！”
“没有办法，他是行尸走肉，不是你们意义上的人。”
高洋文咬牙，就算他有枪也打不死一只鬼，可是看着鬼当着他的面杀人，他的良心和道德一定会谴责他！
他瞪着齐封原，这个人来这里的意义，就是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亡，而无动于衷，这么冷漠吗？
“我早说过，对将要发生的事情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别怪我没提醒你。还有啊，也别把我当凶手抓起来，你可千万别违心，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齐封原这话特别欠揍。
叶晓吸气，高队长能忍着不打他，真是难为人。
赵富贵的情况更差了。
齐封原想了想，不能再找白夜亲自过来，否则自己这个不称职的编外人员得被加时。
他拿出手机，见自己几个小时前发出去的定位没收到回复，心里有些犯嘀咕。
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拖出一点点灵魂的角也能交差。
全给孙海锋吃掉就连渣渣都不剩了。
齐封原把灵力透过语言传递：“孙海锋，你徘徊不去，是想给妻儿父母报仇，还是自己逃出生天。”
赵富贵的脑袋病态地扭转一下，像是武侠电影里那些动手之前都要先把骨头弄得咯吱作响，高队长看着直皱眉，那种扭法已经超过人体能接受的极限。
这个人，已经死了。
果然是伴着“咯嗙”一声，赵富贵的颈骨断裂，直翻白眼，整个身体软绵绵地滩着，唯独里面的魂魄支撑着没有倒下。
但孙海锋明显没有完全获得这具身体的控制权，白色的烟雾从赵富贵的身体中飘出，有一半，渐渐成形。
齐封原踏前一步，伸手拽他，结果孙海锋的脸紧接着出现。
赵富贵的另外半边身体是孙海锋的头，此刻正死死咬住赵富贵的肋骨和齐封原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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