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回京,细谈什么?宁芙虽未有动作,可眼皮却动了动。
宗肆看了片刻,道:“宣王府与宁国公府,一时怕是难接受你我之事,是以须等你回京,再来定夺如何向长辈交代。”
宁芙始终没有半句话。
宗肆走到床边,俯身下去,宁芙动了动手,见没那么僵硬了,便抬起手,一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男人神色间,多了几分冷意。
宁芙其实算不上伤感,毕竟成过一次亲了,那还能因为与人苟合便要死要活的。只要外人不知,不连累了国公府的名声,这与活着相比,简直不值得一提,可或许是这一耳光太过用力了吧,她手心也很疼,眼泪还是簌簌落下。
“混蛋。”她哽咽道,说的是晨间那次。
宗肆也想到了她指的是什么,伸手用指腹抹去她的眼泪,道:“你没做错,这一耳光,我该受着。”
宁芙是有些恨他的,恨他的态度,也恨他多管闲事,这一回她何时说过需要他帮忙,孟深敢不敢真爬上她的床,她心里是有数的。
“你心中其实是后悔的。”宁芙却是恨不得将两人间的难堪,全部挑明,在确定是外祖母的算计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必定是后悔。
“君子论迹不论心,无须猜我如何想,要看我怎么做。我该承担的,便不会推脱。上一次,也是你不要我负责。”宗肆道。
“难不成我还该夸世子品行端正。”宁芙不无讽刺道,这也依旧是内涵他这晨间毫无自制力。
宗肆却道:“人的品行并非一件事就能概括,人心隔肚皮,连你外祖母,不也在算计你?”
宁芙这被戳到了痛处,而男女在此种场合下,揭短其实并非明智之举,便是她自己不满康阳,那也绝非一个外人能评价的:“这与你何干?”
宗肆却继续点破道:“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外祖母的为人,只是你觉得,你外祖母是你阿母母亲,就无条件信任她。殊不知并非所有母女关系,都如同你与宁夫人那般,为利杀女的也不在少数。宁芙,你若是不改,在这点上,以后还有的吃亏。”
这话够直接,够过分,也够伤人心。
不过在宗肆这个外人的角度来看,康阳确实如此,而身为外人,自然不在意以最大的恶意来评价一个人,越是如此,越能揣测人心的恶,也能吃越少的亏。
其实她哪能想不明白?昨夜就想明白了。眼下她需要的也并非是挑明现实,好好安慰她,远比什么都好。
“你走。”她垂下眼眸,藏住了眼底的泪,不愿再听他这叫人越发难受的话。
“世子,马车已安顿好,该走了。”下人此时在外催促道,入京的峡口关,颇为凶险,若是恰好夜间到那处,赶路可就不方便了,是以必须得趁早。
宗肆深深看了宁芙一眼,她眼中依旧充满疲态,今日晨间又闹了一回,她定然是累的,道:“我走了,好好休息。”
月娘和屈阳早已等有多时,自那日宗肆从雍州来此处后,两人便发现了自己被盯着,心知宗肆和康阳,定然生了事端。
今日一见康阳,神采奕奕,眼中之精明半分不减,衣裙之富贵半分不消,哪有半分被囚禁的模样,精气神全然是一副大胜对手的模样。
屈阳心中便生出了几分不安来,康阳如此诡计多端,也不知晓能干出什么事。这会儿见宗肆好好的,才放下心来。
“世子。”月娘一见宗肆,原本的警惕模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快步下了马车,连女子恪守的礼仪也顾不上了,朝他小跑过去,满脸担忧道。
快到男人跟前,见他蹙着眉,便识趣地停了下来,关切道:“世子可还好?”月娘也是知晓,晋王与宣王,双方向来也是势同水火的,如今在晋王的地盘上,生怕宗肆吃了亏。
“无碍。”宗肆道。
康阳扫了一眼宗肆,又看向月娘,眼中有几分意味深长,那胸有成竹的笑意,并未散去:“世子一路顺风。”
宗肆看了她一眼,脸上虽没有变化,康阳还是看出了他几分不虞和冷意。
康阳悠悠道:“世子不必对我充满敌意,日后世子若是成了亲,与我合作也是有可能的。”
这话语间,那盛气凌人的态势便更足了,几乎像是捏住了宗肆的软肋。
屈阳心中暗叫不妙,以世子的心气,哪是这番任人拿捏的主,侧目一看,果然见他眼底酝酿着风暴,只是那张显得从容不迫的脸,将这风暴遮掩了去。
“告辞。”宗肆掩去心中的情绪,淡淡道。
待马车出了雍州,屈阳才愤愤道:“这康阳老贼,未免也太不将人放在眼里,这日后若是有机会,定得将她除去。”
便是暗中坏宣王府的事,也不止一次了。
宗肆并未言语。
月娘道:“恶人自有天收,屈大总领何必如此生气,长公主府气数已尽,无非是早晚问题,这一回回了京,圣上也不会饶了她的。”
“月姑娘说的是,我去前方探路,你照顾世子吧。”屈阳在临近峡口关时道。
“世子可渴了?我备了些琼浆玉露,可要喝一些?”月娘道。
“不用。”宗肆想起宁国公府,要同宁芙成亲,却也少不了头疼。
当时一时冲动,而事后朝中牵扯的事,并非一时三刻能处理好,他担了李放的责,要是立刻提起亲事,定会让人多想,敬文帝也并非好糊弄之辈。
其实宁芙未说错,要说完全未后悔,自然不可能,毕竟身后牵扯的是整个宣王府,为了一个女子,就理智而言,不见得是值得的。
想到理智,这思绪,便又飘到了昨晚,宁四姑娘虽长得娇滴滴,但身子却很有韧性,好几次,他都以为要将她折腾坏了。
“世子今日,似乎有些疲倦。”月娘有些担心,她从未见过世子如此乏累的样子。
宗肆顿了顿,捏了下眉心,并未言语。
月娘便俯身去替他揉太阳穴,却闻见了他身上浅浅的栀子花香,不知是从何处沾染来的,待想起什么,不由一顿。
却说宁芙在被康阳接回雍州后,就再也未出过西苑。
原先出城虽有暗访李放宅院的打算,但她也是真爱的便是这雍州城的山水,如今这一切,却显得失了些意思,那青山绿水,以无了她心中的意境之美。
“姑娘。”冬珠在给她擦背时,见她一身青青紫紫,心疼得忍不住哭了。
“只要不传出去,不辱了国公府的名声,这就不是大事。”宁芙用手绢擦去了她的泪珠,哄道,“谁私下没有腌臜事?且错不在我,为何不是我不对之事,要轮到我来痛苦。”
“姑娘莫要安慰我了。”冬珠自责道,“是我没守好姑娘,我回去不知该如何跟夫人交代了,夫人便是将我打死,也是该的。”
“你死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你这么好的丫头了。”宁芙笑盈盈道。
冬珠更想哭了:“我辜负了姑娘的信任。”
宁芙其实真的不太在意这事,失了身的男子,哪个会将这看成重事?便是十四五岁,大多男子身边也都有通房了。而换成女君,这天似乎久塌了。
其实换成有权势的女子,又有谁在意这个,外祖母年轻时,身边的面首,那也是不少的。
而又不是她去引诱宗肆的,勾他枉顾伦常苟合,她的确无任何心理负担。只是这事若是让外人知道了,那后果定然是不堪设想的。
不过这事也不可能传出去,那日知晓的几人,也都是晋王心腹,无人敢胡说。
婧成来找了宁芙几次,宁芙虽未像避着康阳那般,避着她,却也比以往要冷淡了不少。
“对不起,阿芙。”婧成眼含泪水。
“你是外祖母养大的,自然事事不会瞒着外祖母。”其实宁芙事后,就差不多想明白了,外祖母为何会觉得她与宗肆有尾首,为何会以为她喜欢宗肆,除了自己溜去见了宗肆几次之外,肯定是婧成与外祖母说了自己的事。
那日她与婧成,头一回见面,婧成便发现了她的吻痕,她肯定告诉了外祖母。
这其实也怪不得婧成,是自己将心比心了,譬如她与阿母再亲,也是不会将阿荷的私事,同阿母说的。
“我不知道祖母的打算,我只是怕你吃亏。”婧成的眼泪在眼珠里打转,愧疚不已,“祖母这样厉害,我想她定然是能替你讨回公道的。”
宁芙在心里叹了口气,有外祖母这个强势的长辈在,婧成外表虽学了几分气势来,是以一开始,自己还有几分依赖她,而实际她却是实打实的单纯姑娘,比起表姐,倒更像个妹妹。
“阿芙,你是不是再也不肯信我了。”婧成却是真的难过,她好不容易,有了表妹这个玩伴,雍州的那些姑娘,虽捧着她,与她却是不亲的。
宁芙吃软,见婧成如此,也就狠不下心了。
而康阳,宁芙却是没再见过。
这日天气不错,康阳举办了场诗会。
“那丫头还是不肯出来?”
庄嬷嬷摇了摇头,其实她也一直以为四姑娘性子好,却未料到此次会这般。其实长公主心里,今日也不好受,其实她办这诗会,也是因为京中姑娘贯玩这些,为了讨她欢心。
“京中那边还未传来消息?”
“近日世子怕是刚到京中,还须思索对宣王府影响最小的计策,倒是听闻,诤公子几月后也该回京了。”
“阿诤与宗肆,向来也是玩不到一起去的,我倒是希望,他能同宣王府走得近些。”
康阳叹了口气,诗会结束后,去了一趟西苑。
宁芙正坐在秋千上看书,余光分明是瞧见康阳了,却是未有什么动作。
康阳这辈子,从未同人低过头,眼下倒是让她颇为感慨,没想到到头来,却要向小辈低头。
“外祖母是会错了你的意思,只想着替你将宗肆拿下。”康阳走到她面前道。
“他并非喜欢我,外祖母便是将他拿下,也变不了什么,他只会在想起被您算计时,也恨上我。”宁芙道,且她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也并非是这件事。
“他不满我,却不会不满你。”康阳道。
宁芙却不认同,那日最开始时,他对她也是有几分冷意的,虽不是刻意对她,只是迁怒到了她身上。提及成亲,也是他身为男子该有担当,他离开那日心境有多复杂,她心中也有数。
只是他为何会从孟深身边要走自己,她想不明白,只是知晓也绝非是爱意。
“外祖母要是知晓,你与他并未有过夫妻之实,绝不会这么做。”那时宗肆出现在她闺房之中,那般自然,而男女同在一张床上,怎会什么也未发生。
“我想去我父亲那,待一阵子。”宁芙道。
不过也不久待,她不想让阿母知道所发生的一切,不然阿母会很痛苦。
“你要是想去,那就去吧。”康阳沉默片刻道。
其实若是宁夫人在这,就知宁芙难过的,可不是什么与宗肆如何,而是难过利用本身这件事,她一直在担心康阳,便是连婚约也能当做筹码去救她,而康阳什么都不告诉她,这才是伤了她的心的。
宁芙要去凉州一事,宁真远也是提前收了信的。
凉州危险,他本不欲让女儿来,但见女儿信中言辞恳切,到底是舍不得拒绝。
“阿芙要来凉州,只是我走不开去接她。”宁真远叹了口气。
这会儿,他正与陆行之在山上剿匪。
“我去吧。”陆行之看了一眼信道。
宁真远沉思片刻,却是没有拒绝。
……
宁芙第一次来这凉州,就被震撼住了,随她已听过凉州险恶贫瘠,亲自一见,却还是震撼不已。
“姑娘,您在马车中不要动。”冬珠看着眼前拦路的乞丐,小心翼翼道。
宁芙将马车上带的吃食,都拿去分发了。
忽听马蹄踏踏而来,宁芙抬起眼,便见一队人马前来。
为首身着护卫铠甲的男子,正是陆行之。
男人勒紧马绳,那马便停了下来。
“四姑娘,我奉宁大人之命,前来接你。”陆行之看着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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