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萧送我回到侯府,刚下马车我们就看见丁一良领着小厮从里面出来。他看见我们,坦然地笑了笑,倒是我,竟不自觉迈了一步,躲到易寒萧的身后,见易寒萧不解地看着我,我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转眼看见丁一良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身边的小厮乜斜着眼看着我,还仿佛带着几分敌意,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也许是感觉到我的不安,易寒萧不着痕迹地伸手拍了拍我,转向丁一良道:“丁大侠,久仰了。”
“易公子,丁某失礼了。”丁一良拱手道,又望向我,神色如常问候道:“四姑娘可还好?”
将局面变复杂搞僵不是我的本意,我赶紧费劲压下心底莫名的恐慌,上前一步,走到易寒萧前面,笑着打招呼:“丁大哥。”
我们寒暄一阵之后,丁一良带着小厮告辞。看着走远的丁一良,易寒萧转过来,有几分迷惑地盯着我,问道:“你……为什么怕他?”
我默然,这莫名其妙的惧怕不知从何而来,只怀疑与我所忘记的过去有关。想了想,我将那日遇见丁一良的情形和自己的猜测告知易寒萧。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再次道:“你说的事,我记下了,等我的消息。”
“那……”我想再问他玉人歌的事他预备怎么办,可是看着他征询的目光,想起我那零碎的记忆里易寒萧与小心离的过去,却没法问出口,只得说:“没什么事,我先进去了。”
“嗯。”易寒萧应了一声,看着我,却不走。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要看着我进去,于是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是脑中乱成了一团,如果那个心离和易寒萧有过去,为什么易寒萧还要去招惹玉人歌,让心离成为坊间笑料?记得他曾跟我说过,有些事并非我听到或想象到的那样,那到底是怎样?
归晚园中,凌乱的琴声如恼人的蚊虫四下流窜,撩拨着我的神经。一旁的路儿忍不住嘤嘤地哭泣起来:“小姐……”
一把按定琴弦,琴声戛然而止,我抬起头,对路儿牵了牵嘴角,道:“把琴收了吧。”路儿应了一声,抹了把泪,抱着琴进屋。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揉了揉不太灵活的右手,主要是无名指不听使唤,不知道是疗伤的药见效慢,还是我的手就此残废了。罢了,我也不图这琴艺吃饭,顺其自然吧。
我看了一眼院门,两天了,易寒萧没有给我捎来任何消息。盯着暖芳院的范嶆范峭两兄弟那边也没有动静。
路儿施施然地从屋里出来了,眼睛红红的。我心里暖暖的——她到底是关心我的——笑了笑,宽慰她道:“好啦,我的好路儿,不过是手还没痊愈,又不是残废了。”
“小姐,路儿知道您心里……”路儿脸上又一片凄风苦雨的模样。
忽然听见一阵有规律的鸟叫声,是范氏兄弟找我的讯号。我打断路儿,支开她:“路儿,我饿了,去厨房给我弄点莲子羹、还有桂花糕什么的,快去吧,我饿坏了,把秋儿冬儿都叫上,一块儿做。”
看着路儿领着秋儿冬儿消失在院门外,我拊掌三声,一个身影越过墙头,在我跟前站定,来人是范峭,他抱拳道:“姑娘。”
“玉姑娘那边可是有什么状况?”我问范峭,如果没事,他是不会现身找我的。
范峭点了点头,道:“暖芳院的老鸨放话了,要为玉姑娘寻一个如意郎君。各风流财主蠢蠢欲动,玉姑娘的赎身价已经被叫到了五百两。”
“如意郎君,好你个芳娘。”我冷哼一声,又问,“出五百两的是何人,易公子那边可有动静?”
“五百两出价者是城西的张大财主,年过不惑,家中已有妻妾七人。”范峭禀明情况,顿了顿,又道,“至于易公子,对玉姑娘之事,不见有行动。”
这可如何是好?不能让玉人歌落入不良之辈手中自是必然,可是我若替她赎了身,又该怎么安置她呢,接进侯府,怎么跟家人解释,不行不行,我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范峭建议道:“姑娘,属下认为,要救玉姑娘,不必姑娘费神,属下兄弟去把她救出来即可,在玄洲选个僻静的院子让玉姑娘安居……”
“不不,劫人不是上策,闹大了对玉姑娘也无益。”我惊异范峭洞察我心中所想,但他提醒我了,我从袖中掏出一块白手绢递给他,“这是我在荣乐钱庄的取款信物,里面有一千两,八百两这是我的底限,如果超出了这个价,你们就看着办……无论如何,务必将玉姑娘毫发无损地救出来安置好。”再多的银子我也没有了,不过无论怎么算,芳娘都不会亏,我只想让玉人歌清清白白地离开暖芳院。
范峭接过绢子,看看上面的彼岸花花纹,又看了看我的额头——那是我用朱砂从额头上印下来——他点了点头道:“属下明白,定不辱命。”
“好,辛苦你们了。此地不宜……”我话没说完,范峭拱手道:“姑娘,有人过来了,属下告退。”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不一会儿,路儿、秋儿、冬儿三个丫头银铃般的笑声传了进来,随即三人端着我的“下午茶”出现在院门,个个都笑盈盈的,就连刚才哭哭啼啼的路儿也喜逐颜开了。
“小姐,趁热喝吧,别饿坏了。”路儿将莲子羹端到我跟前,微笑着体贴地道。
冬儿也将桂花糕奉上,笑吟吟地道:“还有这桂花糕,点心师傅们听说小姐今天要吃点心,可开心了,还特地加了料,小姐您尝尝。”
我对着三个姑娘笑了笑,接过碗,心中发愁,我本不喜甜食,刚才着急清场,随口瞎掰的这些食物,于是招呼道:“一起吃,别浪费了。”顺便岔开话题,“你们刚才是笑什么呢,说来听听?”
秋儿掩嘴娇俏一笑,道:“小姐,您不知道呢,咱们侯府门口今儿个来了一头小毛驴,靠在门口的石狮子边,老半天了,无论怎么威逼利诱,就是赶不走,甚至都不让人近身。”
“是啊,”冬儿接茬道,“更奇怪的是,它那双眼珠子跟会说话似的,一遍一遍地看着围观的人群,像在找人。有人贪玩,朝它扔铜钱,好家伙,它居然笑了起来,抛的铜钱越多,笑得越欢。”
“走,看看去。”我好奇心一起,八卦精神大发,拉着秋儿冬儿就往外跑,也不管后面喊着“莲子羹小姐”的路儿。
侯府大门果然热闹不凡,里里外外围了几圈人,都是看“驴戏”的。果真都是内心强大的乡亲们啊,连环凶杀案那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后来虽不了了之,但一切恢复正常,他们也就不在意了。
我兴冲冲地一出现,现场立马就安静了,我暗暗汗了一下,心想自己不至于这么冷场吧。
此时,人群中出现了各种声音——
“是四小姐啊,她也出来看驴了。”
“顾四小姐,就是那花神子,被未婚夫易公子不喜的那个?”
“说的什么胡话,她可是花神子,易公子那是一时糊涂,那个青楼女子怎么比得过花神子。”
“花神子哪,我总是见着活人了,长得可真俊。”
……
听到这些故意压低却清晰无比的声音,我又忍不住“黑线”了一下,可此时进退两难,想了想,还是对着围观群众笑了笑,谁知我一笑,气氛瞬间缓和,恢复热闹——乡亲们真是给足了我面子。
暗暗压下被众人围观的不适感,我看向那头小毛驴,咦……毛驴头顶那撮灰毛很扎眼,这不正是我穿越之此时空之初吓跑的那头小灰驴,林玥的小灰?难道她来了玄洲?
记得那小毛驴怕我来着,是不是它呢,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于是我迈开步子,绕过石狮,走向小灰驴的背后。
“小姐。”秋儿拉住了我的手臂,“小心它发狂伤着你。”
我拍拍秋儿的手,轻轻地拉开她,道:“没事的。”
走下台阶,小灰驴警觉地发现了我,它一扭头,双目一瞪,同时鼻子一哼,发出貌似愤怒的声音。我震了一下,好犀利的驴眼,我试探性地喊:“小灰,小灰?”
它盯着我一会儿,犀利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起来,慢慢地,我伸出手去摸它的头:“小灰乖,小灰乖……”
谁知手还没碰到它,它一声惨叫,就地蹦蹦跳跳了起来!不知谁眼疾手快,把我往回一拉,才没被撞倒,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杨烨。人群惊呼声一片。
“小姐,你还好吗?”路儿也赶了过来。我摇摇头道:“我没事。”
小灰驴却没跑开,只是在原地跳着叫着。
“属下来迟,让小姐受惊了,侯爷、世子和管家他们都出去了,才没人处理此事。”杨烨向我告罪,又扬声一喊,“乡亲们都散了吧,别让这畜生给伤着了。来人哪,把这驴拖下去。”护卫们闻声纷纷出动。见状,乡亲们作鸟兽散。
十来个个护卫两两牵着一根绳,在空中跳了一阵,我看得眼花缭乱。少时,一张巨网织了出来,撒向小灰驴,小灰驴一时动弹不得,惨叫连连。
闻声,我一阵不忍,这说不定是林玥的小灰呢,于是喊道:“住手!”
“住手。”与我同声,一个少女厉声道,“不许碰我的小灰。”
我回头一看,惊喜道:“玥儿。”
“心离姐姐?”林玥也是一脸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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