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空荡荡的密室,我疑惑不已,明宸将先帝转移了,还是……杀了?就在我准备离去之时,听见身边一面墙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我惊了一下,停住脚步,看见墙裂开了一条缝,一线光透了过来,原来这儿有一扇门。我慢慢地靠过去,耳朵贴着墙,听见里面有两个男声。
一人歇斯底里地喊:“你还做了什么手脚,说!”
“我没有。”这个声音有点颤抖,应该是刚才惨叫的人,“你知道的,如果我要做手脚,我何必将皇位让给你。”
我心中已明白,是明宸和先帝。
“让?”明宸疯狂大笑,与此刻之前我所知道的他完全不一样。
先帝说:“你最不该便是将那个女人接回来当什么劳什子太妃,那么多年,我相信这个女人从来没有放弃过她的野心,我也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杀了她,害死你母妃,她也脱不了干系。”
“住口,你没有资格提我的母妃,你才是凶手!”明宸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嘶叫着。
“是,我是凶手,所以我甘心情愿被你囚在这儿,被你折辱让你消除心中的恨,否则我要死是多么容易的事。”先帝的语气中有着散不去的痛,“那封遗诏是那个女人伪造的,她善于模仿字迹,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为今之计,只有我亲笔书写另一份诏书,但前提是,对你千仪姑姑的女儿你必须放手。”
“我不需要你帮,顾心离我也绝不放手,哪怕让她死在我手里我也绝不会放她到任何一个男人身边,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坐稳明氏江山!”明宸一字一顿地说着,在我听来,字字诛心。
先帝哈哈大笑:“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比你父皇和我都要狠千百倍,你父皇输在软弱多疑,逼死了为他保江山的莫君锐,而我输在太爱你的母妃。而你,最爱的也许只是那张龙椅,否则你怎会一路走到今日。既然如此,我也无需再担心灾星祸国一事。动手吧,我活着对你已经没有作用了。”
“不许你提母妃,你没有资格说爱她,是你侮辱她将她逼上绝路的!”明宸疯狂的叫着,如雨点般拳头砸在肉体上的声音,伴随着先帝的闷哼声充斥着整个密室。
我不忍再听,想转身离开,却不知道触碰到什么地方,石门轰然打开。我暴露在内室两人的面前,这时,我发现明宸头发蓬乱,眼睛暴突发红,如同一个疯子一样。他闪电般冲到面前,一把擒住我的脖子,将我推到墙边,我的头撞到墙上一阵晕眩。
可是他竟然认不得我!他单手掐着我的脖子问我:“你是什么人?”我觉得血全部涌上了头部,拼命挣扎,双手胡乱地扑打着他。
“她是顾心离,明宸,放手!”先帝被拷在另一边,大声喊着,“她是你最爱的女人。”
“顾心离,心离……”他的手慢慢松开,我的脖子一松,顺着墙边慢慢滑倒,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不过下一秒,我猝不及防地又被明宸拎了起来,他一边用右手肘将我压制在墙边,一边用左手捏着我的脸,梦呓般地说:“我对你那么好,可是为什么连你也是骗我的,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大骗局。皇后说你是孤月痕送到我身边的,你是为了救你的嫂子而来,是不是?你也和宫里的其他女人一样,是骗我的,在你心里,我连你的嫂子都比不上。我是你的丈夫啊,我们是结发夫妻啊……还有这个,”明宸在我耳边痛苦地说着,伸手轻轻抚上我的小腹,“这是我们的孩子,你爱他吗?你珍惜过他吗?”
看着眼泪从他眼眶中滚落,我心如刀割,明宸,你这是怎么了?明宸,你醒醒。慢慢地,明宸松开了我,颓败地靠着墙瘫坐,抱着头似乎在经受着巨大的痛苦。我慢慢地靠近他,伸手欲将他拥入怀中,却被先帝出言制止:“不要碰他。”
我不解地看着先帝,他说:“他……这个样子,也是他登基后我才发现的,也许除了你我,没人见过他这一面。每次发作,他就有点迷糊,有时候连自己都认不得。发作过后,他自己也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怎么会这样?”我难以置信。
先帝轻叹一声:“也许是他从小过于隐忍的性子,登基之后一下反弹才会如此。趁他还没醒,你快走吧,他一定不想你看到他这幅模样。”
“皇舅,”我问他,“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我吗?”他无声一笑,“我告诉你,我姓明,我不会看着这天下乱,这是明氏儿女与生俱来的使命。至于你,你的母亲也姓明,虽然她流的不是明氏的血脉,但她是个合格的长公主,否则当年她便让你亲生父亲的部下反抗了。也正因为如此,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灾星,你的身份始终是个忌讳,若有机会,离开这深宫吧。”
我心乱如麻地出了乾德宫,蒲儿小心地搀着我走,不敢发问。我在心里捋着眼下的线索,皇后和基维合谋是为了打倒我,而基维的目标则是我的人,太妃亮出假遗诏的目标是明宸,如果觉远大师一事是皇后所为,那么地震时那个带领老百姓指认我是灾星的道士又是谁的人?当时地震刚过,谁那么高效率地找来一个道士唆摆老百姓来演这出戏,还有暴露我身份、号称我是生父旧部的人又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这些事其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就差一根线将它们统统串起来。
想着想着,脑仁都发疼了。“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适,奴婢这就去请伏先生。”蒲儿担忧地望着我,我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回到玉壶居,看见悠儿跪在一旁,映雪一脸寒冰。我心知一定是皇后又有行动了,还被映雪逮了个正着。
见我进来,悠儿跪着挪了过来,抱着我的腿哭喊道:“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饶命。”我看着映雪,等她给我解释眼前的事。
“娘娘,她在安胎药里做手脚。”映雪冷冷地陈述事实。
闻言我的心一寒,我抚着平坦的小腹默默问,我的孩儿,为什么人人都容不得你?为什么?!我伸手抬起悠儿的下巴,问她:“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一再地帮别人来加害于我?我已经放过你很多次了,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你那么愚钝,你的主子就那么放心你的所作所为?是她觉得我好欺负,还是你认为我真的害怕手染鲜血而放过你?”
“不是的,娘娘。”悠儿哭哭啼啼的,“奴婢,奴婢也是被迫的,奴婢一家的性命都在那人手中,奴婢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
“所以你便选择看着我死?”我接上她的话,苦笑道,“是啊,我还不能怪你,因为换了我也会这么做,可是你为什么不一早把实情告诉我,或许我还能在是情况恶化之前助你,让你的家人脱离困境。”
“奴婢……奴婢……”悠儿不知所措,“奴婢知错了,娘娘饶命。”
我看着单薄的她慌乱的样子,放缓语气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就当今天的事从未发生过。”
“娘娘,”映雪提醒我,“不可妇人之仁。”
悠儿赶紧立场:“娘娘,奴婢也想将功赎罪,但是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每次都是她吩咐奴婢做什么奴婢便去做,奴婢以全家人的性命保证,万万不敢再欺瞒娘娘。”
“她是谁?”我要她亲口告诉我答案。
悠儿右顾右盼,像是怕有人听见一样:“是……是皇后娘娘。”
我盯着她问:“皇子百日那天的事,你是不是也掺和了?”她迟疑了一阵,终是点了头。
她疯了吗,竟真的不惜以孩子的性命来陷害我?我疲惫地合上双目,想着对策。可是没了旁人的帮助,我就是废人一个,可以做什么?遣退其余人,只留下映雪,我问她:“弘福寺的事你和皇上禀报了吗?”
映雪点了点头说:“是的,娘娘。”
我心里没底:“那皇上是什么态度?地震之后闹事的人,皇上有下令追查吗?”
“娘娘,皇上绝不会放过伤害娘娘的人,请娘娘安心休养便是。”她拿话来宽慰我。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想起明宸在密室中发狂的样子,我不敢再奢求他为我做什么。因为,我也没有这个资格。“如果我说,我想反击,你会帮我吗?”
映雪毫不犹豫地说:“娘娘,皇上派映雪来保护娘娘,映雪自然要唯您马首是瞻。”我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招招手示意她俯耳过来。
听我说完,映雪露出一个说不出什么意味的表情,我问她:“你是觉得这个办法笨,还是没有杀伤力?”见她不说话,我接着道,“怎么样都好,我只是想搅浑这趟水而已。还有,如果可以,查一查悠儿的家人被控制在哪儿。”映雪听完便退了下去。
明天,或者后天就有好戏看了吧。
记得红姨在信里跟我说,身在深宫,注定不能远离是非,有些事如果你一味地忍让,只会助长对方的气焰,反击才是获得平静的手段。皇后,想当初在长安侯府初见你时,你端庄谦和的气质让我惊为天人,到底是你伪装得太好,还是权力和欲望会腐化一个人善良的心?如今的你对我心狠手辣步步紧逼,你也不要怪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第二天,皇宫里、皇城内议论纷纷,宫人们又重新记起了我的谶记曾经“显灵”救过皇子明泽远离邪术缠身一事,老百姓也知道了灾星离妃曾经做过的好事。离妃入宫前在玄洲做花神子的“神迹”也被传得沸沸扬扬。
第三天,长公主明千仪的坟墓裂开,飞禽走兽纷纷围聚哀鸣,人们都说长公主在天之灵为女儿叫屈。
第四天,弘福寺一众僧人及善男信女亲眼目睹觉远大师显灵,他的死直指国丈府上。有人将此事与当初有人说离妃害死觉远大师的事联系起来,怀疑起皇后一族的用心,再一想离妃刚传出有喜,就出了这些事,不免联想到了宫中争宠内斗的糟心事。
第五天,坊间竟有留言传兰烈太子觊觎离妃,更爆出他曾潜入玄洲,蓄意破坏玄洲花朝节的祭祀,劫持花神子未果后便灰溜溜地回国了。而兰烈使节密会国舅——即是皇后的胞弟,居然被长安侯的三公子逮个正着。
舆论如火苗遭狂风,越燃越烈,那群曾跪在金銮殿外逼明宸处置我的朝廷命官这几日有半数称病不朝。这几天,我依然没见过明宸,不过我想自己已经知道他的态度了。之所以选择映雪去办这些事,就是想看明宸的态度,看这些天的事情,不是很明显了吗。更重要的是,明宸已经对皇后下禁足令了。
不过,沈黓撞见的事却与我无关,或许是沈默看情势有利于我,顺水推舟一把吧?至于我娘亲墓地的事,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因为真正的明千仪葬在玄洲长怿侯府的墓园,京城的长公主墓只是一具烧焦了的、来自乱葬岗的尸体而已。当年,我的生父莫君锐出事,红姨设计易容成我母亲的模样在将军府自焚,以避开先帝的追究。母亲则被当时还是长怿侯世子的父亲接走,而紧要关头林先生也救出了火场中的红姨,以一具不知名的女尸来代替。
这一日,玉壶居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离妃娘娘果然厉害,这一出出的好戏,竟叫皇后娘娘毫无反击之力。”说话的正是许久不见的惠婕妤,她的到来确实叫我有些意外。
我扫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惠婕妤太看得起我了,有人自作孽而已,与我何干。”
她不以为意:“早使出些手段,你何至于今日这般。看来孤月痕也没能把握好你。”
我素来不聪慧,宫斗?不懂。若不是皇后一而再再而三地逼上门来,我连这些戏也不会去导。“不知惠婕妤拐弯抹角的,是想说什么?”
“你觉得呢?”她冷笑一声,“你这段时间跟明宸闹得那么僵,孤月痕没有找你的麻烦你也不奇怪?”
“难不成你关心我?”我反问道,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别忘了,你可是说过我是她的弃子,我既然是噬魂洞的人,自然有联系她的方式。”我为她即将要说出的话感到不安,也是此时,我才意识到,当初我看到的苍白孱弱的惠婕妤,今天格外的明艳动人。
“所以呢?”我故作镇定。
她诡异一笑,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看着不安的我,说:“还记得当初我喂你吃的那颗药丸吗?这是第二颗,不过别怕,我上次吓唬你而已,不会要你的命,我也不会再灌你。”她走近我,将瓷瓶塞我手里,在我耳边说,“你会心甘情愿服下它,因为……”
她把话说完,仪态万方地走了出去,我瘫坐在椅子上,没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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