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凯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晚上了，也不知道林淼淼现在是在许博彦哪里，还是在自己家里。
再三思量之下，秦凯掏出手机给许博彦打了个电话。
“淼淼现在在哪里，我有事情找她。”
秦凯的太阳穴微微发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在我这，不过，是林袅袅。”
“行，我马上过来。”
秦凯挂了电话立马驱车往许博彦的诊所赶去，不管是林淼淼也好，还是林袅袅也罢，他现在只要完成了这个任务就可以了，至于律师什么的，吴飞他们会给安排的。
那两个人说话还是可信的，不至于会骗他。
如果事情进展顺利，林淼淼最多被安排去治疗，只不过那样的地方所采用的方法十分残忍，进去的人很少有出来还没有事的。
现在治疗心理病的方法太少，国内的心理医生也不多，能够真正治疗他们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林淼淼进去之后倒也不会有什么事，只不过怎么也要关个几年，也有可能更久，老死在里面的也不在少数。
秦凯站在诊所外面，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推门进去了。
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步都是早晚要走的，他也没有办法。
如果不是他，那就会是别人，说不定还有可能会导致她受伤。
确实，这样的话从最亲近的人嘴里说出来，伤害会更大，不过巧的是，现在在外面的人是林袅袅，而不是林淼淼。
“我来了。”秦凯放下了心里的负担，走到了咨询室里面。
林袅袅坐在许博彦的办公桌子上晃荡着双腿扭头看向秦凯，然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许博彦则是在一旁坐着喝茶，也没有看秦凯一眼。
“秦凯，许博彦说你找我，什么事？”林袅袅笑着，看上去就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秦凯愣了一下，然后拿出了逮捕令：“林淼淼，经人举证，我们怀疑你与一起杀人案有关，现在依法对你进行逮捕，请跟我走一趟。”
林袅袅听到秦凯的话也是愣了一下，就连一开始没有什么反应的许博彦都把头转了过来。
“逮捕？”许博彦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秦凯，什么情况？”
林袅袅一直保持沉默，没有开口说话。
秦凯拿出了吴飞他们给的复印件：“这是证据的复印件，我们已经检测过了，并没有PS的痕迹，请问，还有什么其他的疑问吗？”
咨询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凝重，但却没有人打破沉默。
许博彦转头看向了林袅袅，大概意思就是这件事情让林袅袅自己看着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大家都有点始料未及的感觉，这种时候没有什么办法倒也属于正常的事情。
“不就是逮捕吗？”林袅袅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我跟你走就是了。”
看着林袅袅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秦凯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临走之前，秦凯想起来了一点事情。
“对了，许医生，作为她的主治医师，到时候还麻烦您出庭一下。”
看着秦凯离开的背影，许博彦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似乎是感觉有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一路上林袅袅都很安静，秦凯有点意外。
按照她以前的个性，这种时候直接跳车逃了都有可能。
“你……不跑吗？”秦凯问道：“如果跑的话，说不定就不会被关起来了，你还有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
林袅袅看着窗外的眼睛转了一下，目光落到了秦凯的身上：“淼淼跟我说，她不喜欢那种逃来逃去的生活，但是她也不喜欢被关着，所以我还在做决定。”
秦凯沉默了一会问道：“即使是这样你也可以先跑了再做决定，这样的话，时间还会多一点。”
这个时候林袅袅突然把头转了过来，笑着说道：“因为抓我的是你啊！这样我就可以和你多相处一段时间了。”
林袅袅的感情秦凯一直都很清楚，但是他无法做出回应。
秦凯第一次把车开得很慢，就好像是在拖延时间一样，林袅袅也发现了这一点，但是也没有说破。
“其实……我和淼淼一点都不像吧？”林袅袅突然问道：“她很温柔，和我不一样，我们擅长的领域也不一样。真是搞笑诶，她是犯罪侧写师，专门研究犯罪心理学，而我偏偏是个罪犯，真像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
秦凯默默开着车，许久才回应道：“是不像，但是也挺像的，都挺倔强，都喜欢逞强。你是她的互补面，她受了欺负不喜欢跟别人说，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而你却报复了那些人，用最极端的方式，要不是这样，或许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这是秦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了想要倾诉的欲望。
“我调查过了，被你杀掉的那些人，都或多或少的跟淼淼有过冲突。”秦凯将车停在了马路边，转过了上半身看着林袅袅，“包括那一家三口也是的，那对夫妇在淼淼上高中的时候曾经对她嗤之以鼻，说她是没有教养的女孩，你其实一开始没有想要杀那个小女孩吧？你想让她感受一下更痛苦的感觉，很淼淼一样，没有父母双亲的那种感觉。”
林袅袅微笑着没有说话，等于是默认了这样的一件事情。
秦凯从车里摸索出了一包烟，点燃了一根，然后打开了车窗：“从某种角度来说，你杀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你或者说淼淼恨他们，所以你杀了他们。姐姐保护妹妹，我说的没错吧？”
林袅袅伸手从秦凯的那包烟里面抽了一根出来，夺过了秦凯手里拿着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烟：“姐姐保护妹妹，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我不希望看到她受伤，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我希望她平平安安的，她做不到的事情，我来；她犯的错，我来；如果需要有人消失，那也一定是我。”
听了林袅袅的话，秦凯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块石头。
姐姐保护妹妹，这是林袅袅一直在做的事情，哪怕最后的结果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哪怕在她的背后还有人在。
香烟缓缓燃尽，秦凯深呼吸了一口气，尼古丁的味道能让他快速冷静下来。
秦凯从烟盒里抽出了第二支烟，点燃之后对林袅袅说：“抽完这支烟，咱们就该走了。要是以后你有机会自己走的话，别抽烟，对身体不好。”
“嗯，记住了。”
林袅袅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却也正常，谁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完全保持冷静呢？
秦凯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林袅袅，有些于心不忍可这却是他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事情都是自己无能为力的，世界太大，人却太渺小。
活在这世上并且进入了社会这个大染缸的人都深知这一点，但还是有那么一些不怕死的人坚持着自己的顽固，秦凯就是其中一员。
明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无能为力的，但还是会放手一试，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有些事情现在不去做，以后也就来不及了。
人能活多久？
几十岁？一百岁？
存活的时间很短，只不过那些愿意去拼搏一把的人活到了死，而有些人在二三十岁就已经死掉了，之后的生活只不过是在重复之前的人生罢了。
秦凯不愿意成为那样的人，也努力的去做了，至于努力之后的结果，就不是他能够干预的了。
林淼淼是其一，林袅袅是其二，这两个人可能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对不起的两个人。
秦凯自认为无愧于父母，可却觉得自己亏欠了这两个人。
对于前者，他无力保护她，眼睁睁地看着她陷入两难的困境却无法拉她一把；对于后者，面对她的心意他无法回应，并且让她出于一种很尴尬的处境，为了林淼淼，他希望她离开，却无法顾及她的感受。
双重人格患者拥有两个独立的人格，这两个人格都可以当做一条鲜活的生命。
秦凯很清楚，如果一直逼迫林袅袅，那么他的行为等同于在杀人。
可……他能够置林淼淼于不顾吗？
不可能的事情！
秦凯心下一横，一脚踩下油门，往警局的方向驶去。
路上，天空中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那是……下雪吗？”林袅袅目瞪口呆地看着窗外的景象。
秦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两年前林袅袅沉睡的时候还没有下雪，两年期间林袅袅也没有出来过，那么这就是她看见的第一场雪了。
一瞬间，秦凯有点心软：“嗯，下雪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距离警局差不多还有一千米左右的路程，然后对林袅袅说道，“也不是很冷，我把车停在这里，咱们走过去吧。”
林袅袅笑了起来：“你就不怕我跑了？”
秦凯摇了摇头：“不怕。”
两个人下车步行走向警局，雪下得很大，没多久就在地面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
看着她那天真的样子，秦凯有点不忍心。
如果一切没有再出意外，这一场雪可能就是她看见的最后一场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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