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日我们从海宁府继续往南,逆流而上,一日之后,我们的流云舫就到了温州地面;
在大宋沿海一带州府,温州府是相当有名气的,一来这里有著名的雁荡山,风景怡人,再有就是这里的百姓都是十分的勤劳,古人有云:温州府地不宜桑而织丝工,不宜粟麦而粳稻足,不产漆而器用工致。妇女勤纺织,常夜以继日,且始龀之女,垂白之妇皆然!由此可见,温州能以山区贫瘠之地,而傲然成为宋富饶之府,绝非偶然。
因为时间紧迫,我们并没有在温州驻足的打算,反正流云舫上大小物事一应俱全,蓝凤凰终究也抵不过香帅的软磨硬泡,还是半推半就的上了流云舫,说来也是奇怪,这个丫头不但有惊人的酒量,而且很有一些音乐细胞,傍晚时分,看她在船头和几个侍女载歌载舞,舞姿非常的优美,那苗族的舞蹈在跳动之时,带有很浓重的宗教色彩,但是同时又很注意女性本身的体态美和阴柔美,蓝凤凰舞蹈时扭动腰肢的时候,那粉光致致的小腿、媚眼如醉的迷离眼神,确实让人有一种原始的冲动。
“好呀!”楚留香不等蓝凤凰一曲跳完,就带头鼓起掌来:“蓝儿,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叫蓝凤凰了!”
“是么?”蓝凤凰有些惊讶似的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说么?”楚留香摸出一方洁白的丝巾温柔的帮蓝凤凰拭去了鼻尖上细细的香汗:“看你穿着这深蓝色石蜡印花的彩裙翩翩起舞的时候,就象是一只美丽的凤凰落在这人间一样,我还能不知道么?”
蓝凤凰吃吃的笑了起来,使劲的掐了楚留香的胳膊一下:“胡说八道!我师傅说,她捡到我的时候,是在苗疆凤凰山的兰若寺,所以以寺为姓、以山为名,就叫我蓝凤凰了!”
“好险,好险!”楚留香偷偷揉了揉手臂,装作一本正经的说:“你师傅要是在丹阳府鸡鸣寺拣到你的话,那可真是大事不妙了!”
“为什么呀!”蓝凤凰的智力和香帅相比真是有天壤之别:“为什么在丹阳府鸡鸣寺拣到我就坏了呀!”
“以寺为姓、以府为名,你自己想想啊!”楚留香暗自提气,随时准备开溜。
“以寺为姓,那就是姓纪;以府为名,那就是叫丹阳。纪丹阳,这个名字也不错呀?”蓝凤凰仍然不知道楚留香在调笑她。
“叫单名呢?”
“单名呀?那就是叫纪丹吧?”
“不是,是叫鸡蛋!”
“你才是鸡蛋呢!臭香帅,有种别跑!”
“哈哈,不跑才是有种呢,闪!”楚留香轻轻踏着流云舫巨大的白帆,犹如平步青云,几下就窜到了流云舫主桅杆的顶上,那里足有十几丈高,在空荡荡的江面上,视野相当开阔,令人胸襟为止一畅。
“轻舟南上,风过时,几多江山?”楚留香就这么摇摇晃晃的立在桅杆之上,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
“大江东去,浪淘尽,皆是英雄!”我拉着束手无策的蓝凤凰柔嫩的小手,或拉揽绳、或点桅杆,兔跃鹰扬间,已经带着她也上了桅杆之顶。
我这么一来,楚留香也就不好意思再躲了,总不成将我和蓝凤凰留在桅杆顶上吧?不过幸好蓝凤凰似乎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机会可以领略一下‘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根绝,所以只顾着紧紧吊着楚留香的袖子,又是紧张又是好奇的东张西望,也就忘了生气。
我微笑着看着他们,楚留香白衣胜雪,玉树临风,蓝凤凰蓝裙如海,美目生辉,真是一对璧人!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楚留香身边有机智聪明的李红袖、娇俏可人的宋甜儿、还有一个千变万化的苏蓉蓉,这三位姑娘论人品、相貌、脾气,可以说无一不是千条万选的主儿,就这么无名无份的跟着这个楚香帅,也是心甘情愿,甚至还有些自得其乐的意思,这让我很迷惑。
“香帅!”我深深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猛烈的江风早就将空气中的俗气洗涤一空,读《山海经》时,记得上面记载了昆仑山绝顶有‘涤尘风’,只要风儿一起,一切灰尘不拂自消,是修道人清心静气的绝妙宝物,这江风似乎也颇有一些涤尘风的意思呢:“你今年多大了?”
楚留香似乎有些诧异,但是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到:“我属兔,十二月生人!”
“我属虎,七月十七生,今年是虎年,也是我的本命年,我正好大你一岁!”我笑吟吟的看着楚留香:“这么说来,我算是你兄长了,听江湖上传闻,说香帅你潇洒风流,处处留情,不知道是真是假?”
蓝凤凰瞪大了眼睛看看我,又看看楚留香,并不怎么明白我们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么?”楚留香沉吟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比如说是我们上次在嘉兴府遇见的纪晓芙纪姑娘吧,我觉得这个女子爱憎分明、勇气可嘉,于是情不自禁就想接近她、关怀她,但是我并觉得男女之间的感情并不是非要是天长地久或者是从一而终,比如说是蝴蝶,也不会单恋一支花!何况是人?再说红袖她们几个吧,我们长相厮守,却是相敬如宾,或许外人并不相信,可是我们之间真的是清清白白的!”
“香帅的观点果然新奇!”我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如果说时间久了,这种状态自然不可能持续下去,到时候,你终究要有一个抉择!”
“我没想过这些!”楚留香显然说的是真心话:“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我没有办法去预先设计,我知道,我们现在这样在一起很开心、很快乐,未来有一天,或许会有人受到伤害,但是,我有一个信条,那就是绝对不为明天的悲伤而牺牲今天的幸福!”
“人各有志!”我长叹了一声:“看来究竟如何处理感情,方法和态度并不重要,也无所谓对错,关键的问题就是你投入过,你也开心过!只是我想讲一个故事给香帅听听,希望香帅你能记在心上!”
楚留香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以前在有熊这个地方,有一个很机灵的小伙子,大家都叫他高辛氏,高辛氏十八岁那年,准备娶一房媳妇,也好为他们高辛氏家传宗接代,因为他人品很好,很多女孩都愿意嫁给他,所以媒婆就一个一个带给他看!”我说的很慢,楚留香和蓝凤凰听得也很仔细:“可是,高辛氏有个想法,他想这事情关系到他一生的幸福呀?所以不能草率,一定要认真挑选一个最好的女孩子做媳妇才是,于是,他就挑呀、选呀,一直挑选了九百九十九个女孩子,也没有挑中称心如意的女子,为什么呢?因为他见的女孩子越多,就会发现十全十美的女孩子就越少!”
“那后来呢?后来那个高辛氏究竟有没有娶上媳妇了呢?”蓝凤凰急忙问到。
我看了楚留香一眼,显然他也在思考之中:“蓝姑娘,在故事的结尾,那个高辛氏终于还是结婚了,选中的那个新娘是第一千个女孩子!”
“哇,好幸福呀!”蓝凤凰美丽纯净的大眼睛中满是憧憬的光芒:“那个女孩子一定是象雪山上的仙女一样美丽、善良吧?”
“不是!”我笑着摇了摇头:“在洞房的那个夜晚,新娘才告诉新郎,她其实就是第一个来相亲的那个女孩,叫曦和氏,她很不解的问新郎,为什么第一次不要她,而现在却娶了她!”
“是呀?为什么呢?”楚留香想也不想冲口就问了出来。
“高辛氏对曦和氏说,其实道理很简单,是他已经想明白了婚姻的道理!”我心里突然想起了师师,虽然她也是绝代风华、傲视群芳,但是更重要的是她对我的那颗心,否则无论是昭君还是飞燕公主哪一个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姿容?
“婚姻的道理?是怎样的道理呢!”楚留香目光炯炯的看着我,显然这个浪子的心中何尝不想有个真正的家呢?
“高辛氏告诉曦和氏,开始的时候,他把妻子看做是珍珠,放在哪里都要闪闪发光,也该是自己非常珍惜和疼爱的,于是,他就选的很慎重,可是总是选不到称心如意的,到了九百九十九个之后,他突然想明白了,妻子应该不是珍珠,而应该是水,清水!”我说完了之后,笑着又纵下了桅顶,只留下蓝凤凰和楚留香还傻傻的呆在桅杆上面怔怔的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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