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次大捷后的第三日,由张飞、沮授联名签署的请罪文书送到了宇信的书桌上。正好田丰和鲁肃都在,宇信便将书信递与二人阅览:“厌次一役,袁绍主力尽丧,咱们预先定下的攻取冀州的计划可能功亏一篑,翼德和则注自知犯了军法,在信中要求官降三级,你二人怎么看?”
田丰闻言一笑:“则注为人正直,治军严谨,主公便依了他吧!”
田丰只言沮授之过,却一句不提张飞之失,想必已经看穿其中隐情。这等成功的破袭战,其计必出自沮授之手,张飞不过是执行者,因而没必要过分惩戒。
宇信没有急于给出答案,而是扭头问一旁默不作声的鲁肃:“子敬,你以为呢?”
“主公,肃觉得元皓所言有理,可应允则注的请求。”鲁肃虽说是个老实人,无奈久入官场,也开始学会应承场面上的事了,“至于翼德将军,主公只需稍加斥责即可。”
“呵呵,还有吗?”宇信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二人,“则注可是提出了一个弥补方案啊,难道不能将功折罪吗?”
田丰大概已经料到宇信会有此一问,当下拱手应道:“则注破敌有功,但却坏了我军的既定方针,则不可称之为功。眼下他虽在信中提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案,但这不过是‘亡羊补牢’之举,并不能掩盖他的过失,因此应当接受军法处置,官降三级也合情合理。”
鲁肃察颜观色,见宇信并无追究之意,于是反问道:“不知主公之意?”
宇信闻言,起身说道:“此番出兵救援北海,是在仓促之下决定的,因而有思虑不周的地方也在情理之中;翼德与沮授只有一万人马,要面对六万强敌,强弱优劣,一目了然,他们能克敌制胜已属不易,若因事先定制的南下计划而过分瞻前顾后,则此战必难取胜;击溃了敌人,对大局造成了恶劣影响,明知要受责罚,却仍坚持寻求弥补的措施,这反映的不仅是人品问题,而且也是极其明智的做法。”
田丰没有出言反驳,因为宇信的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只是田丰生性刚直,为人执著,他认为功便是功,过便是过,不能因有功而不惩过,这是有失公正的表现。
宇信将田丰的神情瞧得一清二楚,不禁笑道:“可正如元皓所言,则注确实违反了军法,若不惩戒,恐难服军心。这样吧,向全军发出通告,对二人之过,严肃批评,并降职三级留用;对二人之功,予以褒奖,官升三级。”
鲁肃听后,不由一怔:“主公思虑周到,肃佩服!”
为上位者,最重要的不是个人能力高低,而是用人治人之术是否妥当。有句话说得好:上不偏执下不乱,下不齐心上不忧!
田丰点了点头,进而问道:“则注之过好说,但不知主公准备如何叙述其功?”
“军机自然不能泄露,但其他的理由却是可以随便找!”宇信诡异地笑道,“他们不是打败了袁绍军吗,以数千兵力破敌五万之众,这还不能算作功劳吗?”
“可是……”田丰当下辩驳道,“主公方才不是说了么,这次大胜破坏了咱们的大计,根本不能大肆宣扬。”
不待宇信说话,鲁肃即行劝说道:“元皓这回糊涂啦,下面的士兵岂会想得这般深远,在他们眼里,破敌五万便是大功一件,根本不会顾虑什么南下计划受损一事。”
“可这是欺瞒军心,这……”田丰简直不敢相信,平日里老实巴交的鲁肃竟能说出这般不规矩的话。
“军心的确不可欺,但是凡事无绝对,不是也有一句话叫军心可用么?翼德他们打了大胜仗,这对振奋我军士气非常有利,眼下大战在即,咱们可不能犯傻,错过这等良机。”
宇信乾纲独断,不仅不追究张飞、沮授等人的过失,反而在军中大肆宣扬厌次大捷。促使幽州军上下群情振奋,士气鼎沸!
又数日,张飞和沮授收到了宇信的回信。信中,宇信仍将河间郡兵权托付给沮授,嘱其在必要时可不经请示,直接调兵进入渤海。
果不其然,当袁绍在青州大败而回的消息传到吕布的耳朵里后,反复无常的吕布立即起了反叛之心,以宋宪为使,赶赴渤海向袁绍催粮。
以前吕布势弱时也曾向袁绍讨过粮,不过却表现得极其谄媚。如今形势陡然逆转,吕布为刀俎,袁绍为鱼肉,那就不用客气了。催粮不成,便行逼迫,逼迫不成还可以抢掠!
袁绍新遭兵败,心情自然不好,因而对远道而来的宋宪没有什么好脸色:“不知宋将军所来为何?”
其实宋宪是来干什么的,袁绍是心知肚明。当初他出兵攻打北海时,曾令吕布为援,协防渤海。吕布也爽快地答应了,真的派出了一支兵马在渤海边界处驻扎。
但后来袁绍在青州连连进攻得手,青州以东郡县几乎都落到了袁军手里。安居在穷乡僻壤的吕布便有些不高兴了,这袁绍越发强大,他在袁绍那的分量就越是轻微,长此以往,他必会遭袁绍唾弃。
真正促使吕布下定决心壮大自身实力的原因是陈宫的加盟。陈宫以吕布勇武冠绝天下,又有无敌雄师凉州铁骑驰骋天下为由,质问其为何甘愿屈居在外强中干的袁绍帐下。
什么叫三寸不烂之舌?就是话不在多,却句句戳中你的痛处。陈宫一席话,说得吕布是愤慨不已,当场表示要与袁绍决裂,坚决搞个体户,走“单干致富”的道路。
就这样,趁着袁绍忙于攻略青州之际,吕布悄悄派张辽引军攻打泰山郡以北诸县,并夺得数座城池。尝到甜头的吕布,加紧增兵前线,不消一月,便让泰山郡改名换姓了。
事实上,在吕布春风得意时,袁绍是有机会遏制吕布发展的,但因北海破城之日在即,袁绍欣喜之下便没有追究。可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袁绍不仅没能拿下北海,还损兵折将数万,最终平白成就了吕布的功名。
宋宪来时便得到了陈宫的指点,要他尽管开口索要粮草,不怕袁绍不答应:“大将军,我主知大将军锐意进取,便斗胆替大将军出兵徐州,如今泰山郡已得,我主意欲继续向南推进,只是军中粮草有些不济,还望大将军能够给予资助。”
这年头听说过代人还钱的,没听说过替人出兵攻城略地的!宋宪这张嘴,说起瞎话来都不怕闪了舌头。
袁绍此时才知引狼入室,可惜悔之晚矣!当初吕布率众来投时,其下谋士逢纪便曾力主拒敌于外,可惜袁绍当时心比天高,自以为天赋过人,远胜丁原董卓,可以驾驭天下第一武将,于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吕布的投靠。结果,这还没到三个月,吕布就叛变了!
依旧是逢纪,在此危难时刻挺身而出:“宋将军,纪听说为人臣下的以忠心侍主名流千古,犯上作乱者,必遗臭万年!昔日吕将军落魄至平原,我主不计前嫌,资其粮草,以养兵马。今我主遭逢大败,兵马钱粮亏损殆尽,可谓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吕将军不思扶持之策,反欲趁火打劫,这是打算自绝于天下人吗?”
宋宪闻言一怔,又见袁绍麾下大将文丑仗剑而立,怒目相视,当下吓得双腿发软,托手告罪道:“大将军仁德布于四海,我主平日甚敬之。今有此举,乃是我主一时昏聩,还望大将军见谅!”
袁绍之所以没治宋宪的罪,是因为他明白“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宋宪之所以如此嚣张跋扈,也是因为有吕布在背后支持。说白了,这不过是利益驱使的必然结果,怨不得谁!若非要怨天尤人,那只能怪袁绍自己识人不明!
宋宪回到平原后,因畏于吕布之威,不敢据实相告,反以袁绍强横为由,大肆诋毁袁绍的为人。
吕布新得一郡,正是心高气傲之时,不想袁绍如此不识抬举,当场大怒道:“袁绍小儿,欺我太甚,布欲起兵伐之,谁愿为前部先锋!”
高顺闻言,当即出列道:“主公,顺久不上战场,大腿都长出肥肉了,此次讨伐袁绍,请以顺之八百陷阵士为先锋!”
提到陷阵营,吕布便想起了昔日对高顺的承诺。当年诸侯讨董时,逢战事不利,董卓弃虎牢而走,以高顺及所部人马断后。结果数百陷阵士战死,唯独高顺得脱。问之原由,乃袁绍麾下大将文丑所为!
“好!”吕布拍案而起道,“既然士先愿意充当先锋,布便与你五千人马,率先破敌!”
“得令!”
正当高顺准备接令时,堂外忽有兵士禀报道:“报,主公,曹操军使者曹洪求见。”
吕布和曹操本就没什么交情,如今又有军国要事缠身,因而并不是太想见曹洪:“曹操的使者来干什么?去告诉来人,就说本温侯军务繁忙,没空见他!”
“慢!”小兵正欲前去回绝曹洪,却被陈宫阻拦道,“主公,我军现在虽然兵强马壮,可以稳胜袁绍,但若是宇信横插一脚,则结果难料。曹操借青州黄巾之力才得以坐享兖州,今不请自来,必是为了渤海之事。主公何不见上一见这个曹洪,若能与曹操联手,那我军出兵渤海的胜算将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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