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临近傍晚，整片老城区都蜷在慵懒的氛围之中。最有烟火气的时刻也是从这时开始的，路边的烧烤摊陆续支上了，三五瓶啤酒摆上桌。小馆子里面老头儿们搓着麻将，噼啪的碰撞声像是新年弄堂里的鞭炮声。这两年开始实行禁燃令以后，想听见这种清脆的噼啪声，就只能来麻将馆了。城区规划以后，新城区加速发展，老城区局部地段的发展被搁置。尽管同在一座城市里，眼下这条还跑着愣头青年驾驶的鬼火摩托车的街道，跟放眼可眺望见的大厦冲天入云的新城区相比，简直就是旧时代产物遇见摩登新风尚，年代感一下就出来了。
比楼下麻将馆还热闹的，当属这条街最偏僻的一处。这地方一般年纪稍大点的人都不会来，是小年轻们活跃的场所。楼下网吧，楼上台球厅。发展滞后的老城区，这里便是社会小青年的聚集场所。说好听些叫小青年，说不好听些，就是盲流子，无业游民。
所谓盲流，就是没文化，随大流。哪管是再发达的地区，也总有这样的人存在。义务教育很到位，但总难免有素质教育的漏网之鱼。
傍晚的沿海城市，空气潮湿且闷热，室内更甚。即便是开窗透气，可人流聚集，风也无能为力，让人一不小心便汗流浃背。
汗臭味和满屋的烟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道刺鼻且辣眼睛的毒瘴。
但屋子里的人似乎全都不受影响，一切如常，满是欢声笑语，时不时还伴随笑声蹦出几个脏字来。
然而整条街的安逸因一辆警车的到来，被打破。
警车急刹在网咖的门前，轮底下带起一团烟尘。
所有人的动作在警车闯入视线的同一时刻暂停住，在那些人的注视中，唐程推开车门走下来，大步走进网咖。
前台的网管并没有接到盘查的消息，于是站起来询问，“您好……”
唐程没有理他，继续向里面走，直奔二楼台球室。
二楼的客人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来，一切照常。唐程的目光扫过之后，发现有一个身影从窗边悄悄溜了出去。
他转身下楼，跑到外面的一条巷子里，那逃跑的黄毛截住，按在地上。
“警察同志！我什么坏事也没干啊！”
“没干坏事你跑什么？”
上次杜琛审问黄毛的时候，唐程还帮忙套了话。因此黄毛一直以为唐程是警局的人，见到他就开溜。
“我，我就是忽然想起家里晾的衣服还没有收，着急回家这不是刚好走个便路嘛哈哈！”黄毛嬉皮笑脸地回答。
唐程拎他起来，“放心吧，我不是警察，警车是我偷的，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啥？”黄毛一愣，“不对，我上次明明在警局见过你的！”
“我跟你说不清楚，带我去找你老大齐黑虎！”
齐黑虎，在逃人员。在当初康教授名誉事件中，只有他见过幕后黑手“正爷”，也是为数不多的突破口之一，因为一直在逃，所以没法被利用。
“警官，您别开玩笑了好吗，想套我老大……啊不，想套齐黑虎的下落你们可以自己去查嘛，干嘛总是来打扰我呢！”黄毛有些无奈。
唐程微微皱了皱眉，松开他，用比较沙哑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黄毛目瞪口呆的话，“我知道你能联系上他，麻烦通知他一声，‘正爷’要见他。”
随后的几秒钟，他在黄毛的眼神看到了震惊与敬畏。回过神来之后，黄毛立马掏出电话，躲到一边，偷拍了一张唐程的照片，然后发给了齐黑虎，并打电话过去。
得到的回复是，“见！我亲自去见！”
这下黄毛不得不重视起来。
唐程对黄毛说，因为警车是他偷的，所以等下警方一定会追过来，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必须先离开这里。
黄毛把他带到一个离网咖不远的福利彩票中心，这家店是黄毛开的，他的那些小兄弟经常在那边聚会。
唐程神色丝毫不慌地坐在里面喝茶，没多久，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前。
不等司机下车开门，坐在后排的男人便自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
见到唐程的一瞬间，他吓得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正、正爷！”齐黑虎连忙迎上前去，“您怎么突然就过来了？这边人多眼杂，您不是最不爱露面的吗，怎么……我听黄毛儿说您还偷了一辆警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程打量着眼前这个神色慌张的中年人，光头短胡须，人长得有些猥琐，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从周边那些小兄弟唯唯诺诺的眼神中，他大概可以确定此人正是齐黑虎。
他调整声带，用沙哑的声音对他说道，“是我弟弟的事情，问题不大。警方不会发现我，也不会牵连到你们。我只是路过这边，突然想着来看看。”
“是上次您交代的事情没有解决利索吗？”齐黑虎怯怯地问。
“利索，很利索。你做事，我放心。”唐程故作姿态地说着，视线从彩票站的那些小混混身上一扫而过。
齐黑虎能吃得开也是有原因的，看到唐程的眼神，他立刻明白了什么，说道，“放心，这里都是我的人，黄毛儿那小子已经把闲人都清走了。”
唐程满意地点了点头。
齐黑虎转身，对身后的一众小弟兄们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在这里见过正爷的事情，谁都不要说出去，否则我就把你们舌头割下来！”
“是！”
唐程看着眼前的架势，面无波澜地一笑。实际上在黑老大面前装模作样，他内心慌张的很。不过，他想要的答案，也终于得到了。
果然啊果然，那个人真的是你，唐征！他在心里苦笑着。
怪不得为什么叫正爷。正，恰好是征的半部啊！
交代完成之后，齐黑虎一脸谄媚地转回来，“正爷，我还正想找机会跟您说一下借您的海运资源，帮我们带些货呢嘿嘿……”
“都好说。”唐程模仿者唐征的腔调，“其实我这次来找你，也不是完全没事可做。你帮我到这个地方取样东西，你亲自去。事成之后，你的要求，我都帮你解决。”
唐程说着，拿过一旁桌上的纸笔，刷刷几笔写下一个地址。
齐黑虎像是捡到宝一样将那张纸条捧在手里，“保证给您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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