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像机镜头前。
诗人冷水抬起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开始他的演讲：“我从小是个孤儿，没家人，也没朋友，我喜欢写诗，但周围的人都把我当疯子看……我恨杨子，他有才华，我也有啊，但就因为没他长得好看，命运就不一样……我知道他和薛美芬的关系，我承认我是羡慕嫉妒恨，就不想让他们好过……有一次薛美芬请我们去他家吃饭，我在用她家卫生间的时候，看见了一包沐浴花瓣，我就把事先准备好的毒花粉撒到那些花瓣里，我本来是想让那对狗—男女一起洗澡时一块被毒死，没想到杨子那孙子回的自己家住……所以我就只能另找机会，我看他天天弹琴，就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溜进去，往他的吉他里撒了一些毒花粉，我说过我们两家的钥匙没换过，是可以通用的……”
“那许航和孙大胜呢，为什么他们俩也要杀？”周克俭问。
“他俩就是活该倒霉！许航撞见了我和杨子争吵，我怀疑他很可能听到了什么，就寻思他也不能留……至于孙大胜，我也有点不放心，后来我想反正都杀了三个，多一个也无妨，就都解决了算了，以绝后患……”
“你的毒花粉是从哪弄来的？”
“地下市场。”
“你自己也中了花毒……”
“那是我故意设计的，我提前一天把花毒藏到警局路口的公厕，目的是制造孙大胜死亡时，我的不在现场证明。”
“你知道我们会传唤你？”
“早晚的嘛！”
“孙大胜怎么中的毒？”
“水。他和我一样又饿又渴，回家后肯定先找水喝。”
“可我们并没有在他家找到有毒药残留的水或容器。”
“可能扔出去了吧，就一瓶矿泉水，他渴了一天一夜，应该能一口气喝完。”
“那个药瓶怎么回事？”
陈年注意到，说到这时，王枫愣了一下，随后主动岔开话题：“你们应该搜过我的家了吧？见过一本手写的诗集吗？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送我下地狱的时候能不能把它烧给我……”
显然，王枫并不知道那个空药瓶的存在，甚至连孙大胜中毒的细节也描述得不是很清楚。至此，陈年感到事情有些蹊跷，便交代其他警员进来替他。随后，陈年走出审讯室，来到玻璃窗前，站在方瑾瑜的身旁。有时候看一个人不一定要很近，远一点某些细节反而会更清晰。
过了一会，审讯室里的王枫管大周要了一根烟。这时，陈年注意到，王枫拿烟的手势有些特别，仔细一看，原来是小拇指和无名指微微有些上翘。陈年瞬间想起老北风砂锅居的监控画面，王枫在喝水的时候，端杯子的手也是后两个手指微微上翘。这个小动作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兰花指。
陈年突然心潮澎湃起来。然而也许是过于兴奋，一时竟阻塞了思路，尽管答案呼之欲出，却依然如哽在喉。
恰逢高放和蔡瑶在身后的一番对话启发了他。
彼时，蔡瑶正冲着白板上陈年写的那句诗念道：“爱情死了，诗人也便死了……这是陈队写的？”
高放说：“那是冷水写的。”
蔡瑶说：“我的意思是，这行字是不是陈队写的？”
“这就是冷水写的啊，陈队哪会写诗？”
“我的意思是……算了，跟你这种理工科思维的男人说不明白！”
高放大笑：“我逗你玩呢！我明白你的意思，诗是冷水写的，字是陈队写的。”
“讨厌！”蔡瑶端详了一会，又说：“想不到这个冷水还挺浪漫啊！哎，不对呀，他不是说他从来不给女人写诗的吗？”
高放如梦方醒：“对啊，我也记得他说过这话，‘女人不值得’嘛……”
“那他还写什么诗人与爱情？”
“嗨，这有什么难理解的？”
“什么意思？你理解啊？”
高放做了个轻佻的表情：“我不理解，这方面，你应该请教你师父丁小白脸啊……”
蔡瑶脑子转得很快，她立刻听懂了高放的话中之意，嘿嘿一笑，然后抬手模仿起丁晓白的语气和动作：“死高放，你这个人渣……”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陈年拍了下脑门，转着圈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方瑾瑜不知所以：“干嘛呢，你知道什么了？”
“兰花指，兰花指……”
“什么兰花指，你在说什么？”
“王枫的小动作，不过他很克制，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听到陈年这样说，方瑾瑜努力回想起来，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审讯室里面的王枫。
大约两分钟以后，方瑾瑜猛然张大了嘴：“老陈，你说得对，兰花指确实是王枫的小动作，而且据我观察王枫是典型的矛盾型人格……他评价杨子时一直强调没他有才华，不过是比他长得好看而已，评价男人一般不会用“好看”来形容吧？……就像你刚才所说，他很克制，他不想让别人发现他的某种特质。”
“方老师，我觉得你还是直接说女性特质比较好。”
“我是那么不严谨的人吗？”
“当然了，你不是严谨，你是方瑾。”
“无聊。”方瑾瑜白了陈年一眼，接着说案情：“可是这能说明什么？说明他爱慕的人不是薛美芬，而是杨子？这样的话动机依然成立啊！”
陈年摇了摇头：“不，王枫的爱慕对象不可能是杨子。”
“为什么？”
“直觉。”
“拉倒吧，女人才讲直觉，你快说！”
“王枫自诩是个有才华的人吧？那他就不可能对同样有才华的杨子产生好感。这是人性，也是自然规律。那个人不一定帅，不一定有才，但一定很有魅力……”
“所以，你觉得王枫是有个同伙了？”
“不然呢？很多细节解释不清啊，如果有第二个人存在的话，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方瑾瑜点点头：“可是王枫现在坚持说是他一个人干的……”
“说明他在维护那个人……”陈年轻轻叹了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
方瑾瑜打断他：“陈年，我发现你怎么越来越像陆步平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能有点正事儿吗？”
陈年故作苦笑：“好吧，方老师说得都对！那咱们走吧！”
“去哪呀？不进去审王枫吗？”
“不，他是不会说的，你看他那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那怎么查啊？”
“去找王的男人……”
陈年回到办公室，站在白板前，看着密密麻麻的关系图谱，陷入了深思。
方瑾瑜从后面跟过来：“我还以为你心中有数了，原来还是大海捞针啊！”
陈年保持不动，声音像是从丹田发出来：“这不叫大海捞针，这叫查缺补漏。之前我们没把王枫往那方面想，所以一定有某些线索没有延伸开。”
陈年说着拿起记号笔，一个关键词一个关键词地过滤，排除掉的就画一个叉，有疑问的就打个问号。当看到“硫化黑”三个字时，陈年迟疑了一下，脑海中旋即浮现出桦染股份韩震的模样。
“铃铃铃……”办公室的报警电话突然响起。
方瑾瑜和陈年对视了一眼，随后伸手去接电话。没说几句，方瑾瑜就挂了。
陈年问：“怎么了？”
方瑾瑜说：“阳光小区所在的居委会打来电话说，薛美芬的前夫出现了，想要继承那四套房产。”
“哦，薛美芬没有直系亲属了，房产继承确实是个问题。”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薛美芬的前夫叫韩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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