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水里那层不停涌动着黑乎乎的玩意，心中骇然，一时之间竟忘记该干什么，双脚僵硬，直愣愣地站定着。
吱吱咯咯的声音越来越大，混着扑腾水的杂乱音，水道里荡来巨大的水波纹。
“快逃！”背上的伙计吃力地在喉咙里吐了两个字。
我一回神，急忙就吸了一大口气，背着他转身狂奔起来，心剧烈地跳不停，这群耗子要是涌上来，我们两人铁定只剩一副骨架了。
在这水里逃跑，每猛踏一步，脚下就炸起一个水花，污水直接飙溅到我脸上，又流淌进嘴里，既苦又咸腥，我连吐嘴功夫都不敢留，只得张着嘴呼哧带喘地拼命往前冲。
狂奔了不到几分钟，后面那阵骇人的吱咯声越来越近，感觉就要到了屁股边上，此时我背上的这个人忽然不停发抖起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我心里头感到不对劲，猛地往前狂逃的同时，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他血肉模糊的脚早就被打湿，从腿上流下的污水全淌进他脚背鲜红的伤口里。
我明白这种痛感是难以忍受的，大声对他道:“哥们，你撑的住吗？”
他颤了颤身子，好久才沙哑道:“撑过六，六分钟。”
“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变得很微弱:“我逃过一次了，这个主管道尽头有个大水泵，每隔一段时间会自动开启，那群耗子怕那种剧烈的声音。”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咬牙玩命往前边黑暗中跑去。
耗子窜起来的速度惊人，这会已经有几只湿漉漉黑毛小耗子游到了我脚下，一只直接爬进了我裤管里，顺着我大腿根钻上，大腿一阵恶心的冰凉感。
我浑身打了个激灵，慌乱中一把就隔着裤子抓住了它，咬牙狠狠地捏住，吱一声惨叫，手中这团玩意顿时就软了下去，瞬间在裤子里掉落下去。
刚解决掉这只，又有两只黑乎乎的耗子一下窜到我脚跟，直接咬了下去。
一阵吃疼，我整个人几乎是弹了起来，疯狂地甩起腿，因为背着个人，我一下子吃不准力，重心不稳打了下趔趄，背上的人猛地翻了下去，我也摔了个仰面朝天。
刚摔下去，黑乎乎的水立即涌了过来，我咳了一口，立刻就翻身爬起，抬头就发现那伙计已经滚到了水道边的墙上，他咬着牙，立即就对着游过来的鼠群开了一枪。
嘭一声巨响，昏暗中枪口喷出火花，子弹斜着打进水流里，我看不清是否有击中了耗子，但这群老鼠吱吱几声燥乱，顿时就在水里四散开来，明显被枪声吓了一下。
散开来的老鼠分别朝我们两人脚下迅速窜了过来，我盯着脚下游来的老鼠，忙退了几步，提脚就踢飞了两只，旁边那伙计已经被几只老鼠爬上了身，他喘着气，直接就用手捏死了几只。
我抬头紧张地看了一眼，游过来的耗子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成一片黑色游过来，吱吱地尖叫，我心里立即涌起了一种巨大的恐惧感。
靠在边上的伙计，急忙又朝水里猛开了一枪，他扭过头，瞪起了眼，艰难地对我道:“你快逃吧，没子弹了，别他妈犹豫了，你救不了我的！”
话音刚落，黑压压的鼠群红着眼，已经快游到了脚下，我心里一揪，狠狠地骂了一句，猛拍掉身上的一只耗子，转身甩开大步狂跑了起来。
这刻我埋头不停往前冲，根本不敢回头，因为我不敢看，也不敢想象那位伙计被一群耗子涌上去是怎样的惨象。
在我跑开来没多久，我就听到了一声枪声，砰的一下，在这个空荡的水道里分外响亮。
我脑子当即就懵了下，顿了下脚步，就在这时，几只黑耗子就窜到了我屁股上，我头皮一炸，猛地就往屁股狂拍了几下，一阵加速狂奔。
一边跑，一边抓掉脖子上的一只耗子，猛地往墙上一砸，我抬起头，昏暗中就发现前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铁架，上面好像镶嵌着两块红色的椭圆形机器。
这也许就是那伙计所说的大水泵了，我心里像看到了希望，脚顿时就有了力气，一股劲冲了过去。
这时吱吱咯咯地声音几乎就在耳边，密密麻麻鼠群已经在脚下将我围了起来，好几只叠起鼠桥，直接跳到了我身上。
他娘的，我大骂了一下，立即捏着鼻子躺进了浑浊的水里面，耳里面顿时就哗哗地涌来水声，这水过浅，竟有几只耗子能潜进水里头，硬生生咬了一口我肩膀。
我痛得挣扎了几下，喝了好几口水，一下子猛翻身起来，直接撞飞了几只耗子，剩下的一大片耗子红着眼，立即吱吱地躁动起来，成群疯狂地朝我扑了过来。
我顾不得伤疼，闭着眼就往前踢开鼠群，但老鼠极其灵活，几乎是瞬间就爬上了我的腿，啃咬起来。
这种死法不如饮弹自尽死得痛快，我惨叫了几声，忽然耳边轰地一声，脚下的水流随即加快起来，我差点就被冲了回去，刚才那伙计估计也是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水流卷了回去。
妈的，这大水泵终于启动了，好不容易扳住一块铁扶手，稳住身子，我心脏几乎要停住，大骂了一通，机器的轰鸣声响彻整条管道，穿云裂石，耳膜像要被震破一般！
身边潮水一样的老鼠一只只从我身上跳下来，到处乱窜，巨大的水流瞬间冲走一小片耗子，吱吱地叫个不停，大部分耗子都是往回逃，好几只黑耗子竟能爬到墙上，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滑过一圈，然后跳落水中。
这巨响我压根也受不了，连忙就抬手捂住了耳朵，猫腰往铁架里面跑。
大铁架下有两个黑乎乎的通口，我急忙就选了左手边的水管道，低头钻了进去。
这条管道的水流很猛，到了膝盖处，应该是分泄主水管道的，跑了一段路，声音小了下来，我急忙靠着墙喘起气，小腿在水流中不停打颤，身上全都是火辣辣的痛。
歇了一小会，我慢慢穿过了这条小水管道，眼前豁然开朗起来，没了那种压迫感。
前面像是一个巨大的宫殿，立着一根根刻着水位线的巨大的水泥柱，我不知道这个地方叫做什么，但心里就觉得应该离出口不远了，因为这里的光线明显比刚才那段路好得多。
我慢慢走了几步，前边忽传来有人讲话的声音。
是阿七他们?我立刻顿住身子，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管的事情太多了，这样的人是不会长命的。”
“我不会放过你们这群人的！”
这是江阴跟阿七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道爷的人果然来抢刘顾民了。
我屏住呼吸，轻轻地抬脚移了几步，躲在转弯处的水泥柱边。
这时又传来了江阴的冷笑声，他道:“你知道当年为什么不连你一起给炸死吗？我就是想让你尝一下失去家庭的滋味，怎么样，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吧，哈哈。”
此时水面映出了几个深黑人影，我想了想就再往前移了一下。
猫着腰，昏暗中，我瞄到前面的水泥柱旁边站着三个男人，其中两个就是阿七跟江阴，另一个则是我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在墙边还蹲着一个人，我眯眼盯了好一会，才发现这家伙是刘顾民，他被绑了起来，扔到水里。
我目光转回去，发现阿七的两条腿此时不停冒出血，一声不吭，微微地颤抖着。
江阴啧了一声，指了下边上的刘顾民，道:“想带走这个人是吧，可以，你来跟我单挑，赢了，你跟他都可以走人，童叟无欺。”
阿七身子一动不动，良久，他抬起头，盯着江阴，道:“我接受。”
江阴即刻笑了下，抬脚就是一踹，阿七身子一扭，灵活地躲了开来。
“死瘸子，还有这么好的体力。”江阴嘴角抹了一丝笑意。
话一落，江阴脚猛地撩起一阵水花，与此同时脚迅速斜着一落，踢中阿七的小腿。
阿七硬是站稳了，挡下这一脚，但他还是疼得忍不住哼了一声。
“你怎么不还手？不敢？”江阴啧了一下。
阿七没有应，我看得出他的腿明显撑不住了，右腿微微已经抬了起来，正颤抖着。
江阴摇了下头，凑过去笑着拍了两下阿七的脸，就道:“你以前不是挺……”
话还没完，阿七忽身子猛地一动，两手紧紧箍住江阴的脖子，同时借着身体的重量，瞬间把江阴扭翻在水里，炸起大片水花。
我见这情况，猛地就想冲上去帮忙，身形刚一动，忽然就被一只柔软的手掌捂住了嘴。
“不要出声！”
心里一惊，如果不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差点就叫了出来。
我扭头盯着卢英，诧异地问:“你怎么会在这?”
她警惕地看了一眼前面，把我拉了回去，轻声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冲动，我来这是要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情?”
“他们这次除了要带走刘顾民，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除掉这个警察。”
我一征，问:“为什么?”
卢英看着我道:“因为你王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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