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这些‘商品’的人肯定都是疯子，所以也不会介意这些恐怖的‘体验’了。”我感慨一句，掩饰我内心的愤怒。
“别生气啊，还有一些温和的，你没感受过呢？”玛丽亚笑呵呵的牵起我的手，她带我进入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我们路过了一群袋鼠，里面的袋鼠竟然穿着好看的衣服，它腹部的袋子里探出头来的并不是一只小袋鼠，而是一个可爱的小婴儿。我们路过了一群鹦鹉，鹦鹉们纷纷飞落在我身上，和我打着招呼，它们还叼来一枝花放到我的头上，然后又叼来一个茶杯，里面居然有一杯清香的茶。
我们路过一群猴子，狒狒和猩猩，它们正在热火朝天的摘着水果，它们都背着筐，有的还推着车，里面都塞满了它们刚刚摘下来的水果，其中一只棕色的小猴子还从它的筐里拿出一个红彤彤多的苹果给我吃……
那是新加坡的视觉专家顾辰熙设计出来的“魔幻世界”，每个“掉”入“魔幻世界”的人都会被动物具有人类的服务能力的这一点而深深打动。
“嗨！欢迎进入我们的家园！”一个美丽的女子向我们打着招呼，那是奥地利植物学家娜塔莎，我一眼认出了她——那个和她的魔鬼丈夫一起研究和设计人类的“植物受体”的女人。
两只金钱豹突然窜了出来，它们还穿着绿色的像是军装的衣服，我知道，它们是看家护院的豹子，代替了战士和保镖的角色。
一切都没变，和那时顾辰熙引我进入的世界一模一样。
“我们的顾客，最喜欢在他们的民宿吃饭，喝酒，你要进去感受一下吗？”玛丽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脑中记忆的画面还十分清晰：春之声圆舞曲，舞蹈，红酒。大象排、红烧天鹅、河马汤、食人鱼拌饭、清纯孟加拉虎、凉拌藏獒和干煸金丝猴……那些惊恐的会议还保存着，那因为害怕而要逃出去的念头还存在。
“我……”我犹豫，挣扎，想继续说：“可以不进去吗？”但是我的身后已经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
向我逐渐围绕的是一群从四周围过来的人！他们目光呆滞的望向远方，嘴巴一张一合的发出动物的叫喊声，他们身上都有一股恶臭的味道，是那种屎尿没有清理干净的恶臭味。他们个个赤身裸体，眼窝深陷，呲牙咧嘴，他们举起两只手臂，十指弯曲，越聚人越多的向我靠近，把我包围。
“进去，还是不进去，还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啊！”顾辰熙和娜塔莎都一脸堆笑，保持优雅姿态的注视着我。
我的手已经放在了“销毁”按钮上，但是此时如果结束这场“卧底探究”实在让人无法心甘，我硬着头皮还是走入了那道门。
仿佛潘多拉魔盒被打开，那道门将我与外面奇幻又恐怖的境界分隔开来，奇怪的是，我身后的怪物们都没有跟来只有我一个人身处在一个宽敞的金色大厅中。这景象，和我那时进入的顾辰熙和娜塔莎的家是不一样的。
我听到了“唰唰”的声音，金色大厅的墙壁全部打开，露出了一排排仿佛衣柜的架子，上面“挂”着一个个睁着眼睛，喘着气，却一动不动的人。
我屏住呼吸，心跳加快，静静的浏览每一个那样活着却被“挂”着的人。在第一排，我看到了尤思颖；在第二排，我看到了凌祖爱；在第三排，我看到了安东尼；在第四排，我看到了玛丽亚……我尽力平静此时的心态，还是被我看到的这些人彻底弄的有些崩溃了！
我向四周望去，这诺大的大厅里，竟然到处都是这些“活死人”！他们已经不再是人，他们不过是一件件“挂”在衣橱里的“衣服”，关键是，还有多少出现过我身边的人，都不是他们自己，不过是一个没有意识的“活死人”！
“怎么，还跑了？”就在我迟疑时，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我的心都要狂跳出来了。
她是应烟诺！依然阿娜多姿的身姿，漂亮的长卷发，灵动勾人的双眼和耀眼吸睛的红裙。
“你是……”我故意装作不认识。
“和我联系了这么久，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应烟诺一挥手，金色的地上就升起一张金色的圆桌，还面对面的出现了两张金色的椅子，应烟诺示意我坐下。
我们双双落座，面对面，气氛紧张而怪异。
我一直在调取奇达的回忆数据，伊莱也知道我此刻的处境，也一直在帮我调取，但很可惜。我们还是无法知道奇达是怎么和应烟诺去的联系的。
“您的‘商品’这样隐秘，恐怕您也不会直接现身，来招聘‘销售员’吧！”我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这也是奇达惯用的间谍语气。
“聪明！嗯……我也许是他，她，他或者她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的。”应烟诺指着“衣柜”里的一个又一个“受体”。
“那么，你能告诉我，我是以哪一个形象出现在你身边的呢？”应烟诺最后把手指的方向，落在了我的身上。
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因为这个问题，我显然还无法回答。
“一路以来，您都在试探，威胁，想必您早就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我一脸不悦，只能以“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这种姿态蒙混过关。
“我是有诚意跟你合作的。”应烟诺一挥手，墙壁的某块打开来，变作一道门，门外走进来几只猩猩，端着美食佳肴摆上桌来，还有一瓶打开来的红酒。
猩猩门看着我说，我的耳朵里听到了声音，“请慢用！”我知道猩猩们没有张嘴，那是他们的“控制程序”向我的听觉传递了信息。
摆好佳肴，猩猩们很快离开了。
“尝尝这些菜，合不合你的胃口。”应烟诺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看到满桌美食，再想想它们来源的“食材”，我顿时没了吃的兴趣。
“糖水蒸蛋、清蒸海鱼、清炒蘑菇……这些都是某个人爱吃的菜。”应烟诺的眼里闪过一丝沮丧。
“那倒要尝尝，您说的某个人是？”我一脸微笑，其实内心翻江倒海，因为这些菜都是尤思颖最喜欢做给我吃的菜。
“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应烟诺拿起勺子，挖了一勺糖水蒸蛋，放入口中，慢慢品味。两只眼睛里，竟然流出两行眼泪。
我也拿过勺子，去挖了一点糖水蒸蛋，放入口中，确实是熟悉的味道。
“我父亲十个科技专家，他在他的领域，已经达到了无人可以超越的境界，但是，有一天，他的成果竟然被他最欣赏的学生篡夺了，后来，我父亲含恨而终，他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人性中有那么多‘据为己有’的野心和无法抑制的‘改变世界’的欲望。”应烟诺放下勺子，又把嘴里的糖水蒸蛋吐了出来，“我一直觉得嘴甜的味道，有一天却变成了最苦的味道。”
我看着应烟诺细微的表情变化，我知道，她不是在说谎，我搜寻属于我的记忆——夏函的记忆。居然没有任何关于应烟诺家庭背景的内容，是啊，我15岁在少年班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个“孤儿”的姿态，我们没有人见过她的父母，没有人听她谈过家事。
“可这和你爱的人，以及爱你的人，有什么关系呢？”我故作好奇的问道。
“让我父亲含恨而终的人，那个学生，是我爱的人。我为了报复我爱的人，利用和伤害了爱我的人，这世界，就像是一个‘因果轮回’，我变成了像他一样的人，他却变成了像我一样的人，但他却试图靠着另外一个人，让我们的角色，再跳转回来。”应烟诺倒了两杯红酒，还把其中的一杯，推给了我。
“那另外一个人，就是爱你的人？”我接过红酒，一饮而尽。
“在这个叫做‘野心’的巨大棋局里，谁又不是一颗棋子呢？”应烟诺看着我，脸上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
望着这个捉摸不透的女人，我确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一个应征的“销售员”讲这么多知心话，但如果，她说的，她爱的是蓝光宇，爱她的人，是我的话，我倒是不管她有什么居心，都想听听我不为人知的那些过往。毕竟谁甘心，只是做棋局里，毫不知情的棋子呢。
“你还爱，你爱的人吗？你爱过爱你的人吗？”我拿过红酒，给自己又倒上一杯，走到应烟诺的面前，给她也倒了一杯。
“事到如今，谁也不可能再挽救一颗绝望的心，当一个人被仇恨吞噬，就会渐渐适应仇恨，从而变成另外一个人，至于爱，早已经变成了一件最不重要的事。”应烟诺哀伤的喝下了我倒给她的红酒。
“你建立的王国，很特别。”我故意转移了话题，但话一出口，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这个王国是我建立的？”应烟诺十分机警。
“灵徒改造基地我参观的差不多了，重重机关我都过了，被挡‘实验体’也当过几次了，难道还没见到最重要的主角吗？我把你这一关，当作最后一关了。”奇达间谍的说话功力，也真是发挥到了极致。
“我的确是很重要的一关，但肯定不是最后一关。”应烟诺从头到脚，又用审视的眼神，看了我一遍。
“你为什么要销售这样的‘商品’，你知道的，这些‘商品’诡异又危险。”
“人为利益而冒险，钱，绝对是好东西，刺激，也是有趣的感觉。厌倦了刺激和追杀，想找点别的事情来坐坐，买情报也是卖，卖你的‘商品’也是卖。”这些话来自奇达的思维模式。
“说的动听，我喜欢。”应烟诺一挥手，另一面墙壁也打开一块，刚才那对跳着舞的灵徒杀手们纷纷走进金色大厅，，一段美妙的音乐响起，他们开始跳起舞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表演者”弄得有点傻眼，搞不清应烟诺到底在想什么。
“你是想让我们尽兴吗？”我指了指跳舞的人群。
“不！”应烟诺举起右手的一根手指，在她自己的面前晃了晃，撇撇嘴，有点嫌弃的说，“他们的设计结果，还是不符合我的要求，有瑕疵，我很不满意。”
“可是在我看来，他们已经是相当完美的杀手了。”我费解的看着应烟诺。
“跳完这支舞，他们就会被销毁。现在，不过是他们的沮丧时刻，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参加自己的葬礼的！”应烟诺说完，就加入了开心跳舞的人群。
看着长发红裙，舞动身体的应烟诺，我内心里升腾起迷惑，不安和寒意。她在前方，食指勾引，做着动作，希望我加入舞蹈。我无奈只能忐忑的加入到怪物一方，尽情挥洒属于奇达的舞姿。
应烟诺走过来双手搭在我的肩上，我的双手搂在她的腰间，一扭一摆之间，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我们读书的那所学校，我们两个一起跳舞，我情窦初开，她热情奔放，她只是个天资过人的高材生，而不是现在这个让人难以捉摸的女魔鬼。
“随心所欲，肯定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我就是喜欢创造它们，又毁灭它们。”应烟诺突然搂过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眨眼之间，我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当我再醒来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我的眼前是一片黑蒙蒙的状态，仿佛傍晚，天空只有微弱的光亮，我站起来，却差一点摔倒，因为我的脚踩到了东西。我低头仔细看去，才辨别出，那时一个人的手臂。顺着他的手臂看去，我看到了一大片横躺在地上的尸体。
他们穿着节日的盛装，脸上还带着诡异的微笑，他们死的时候，似乎还沉侵在欢乐之中。
我看了看他们身上的伤口，刀刀狠绝，身体千疮百孔，伤口大咧，还冒着鲜血。
应烟诺果然言出必行，说销毁就销毁了，即便是配比了灵元素的跨越人类，他们也依然是人类啊！这大面积的屠杀也是一种残酷的沦丧行为。我内心里无法理解这种“轻快不带有一丝犹豫”的处理方式的。
但我对这种屠杀的理解还是低估了我所在之处带给我的震撼。
我踩着流出来的大片血迹，向前走去，借着微弱的光亮向四周观望。浓重的血腥味逐渐变成了越来越难忍耐的恶臭味。我的脚下不得不踏着各种肉呼呼的尸体，每一脚都心惊胆战，每一脚一高一低，都有跌倒的危险。
低下头，视线范围内，都是尸体，人类的、动物的、能分出种类的，不能分出种类的。
那是一种深深的绝望感，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恐怖，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残破血红的尸体。天与地之间，只有成千上万的尸体，恐惧慢慢将我吞噬，我满眼都是死亡的眼色。
啦啦……啦啦……啦啦……
我听到了微弱蔓延的歌声，那歌声开始变得越来越响亮。微弱光亮的天地之间，也开始出现不同的光亮，一只美丽的蝴蝶从我眼前飞过，小小的，蓝色却带着红色花纹的翅膀，颤动起来，像是带着一种魔力，划过我眼前的一刻，他飞舞的弧线形成了一个人形的图案。
然后那个人形变得逐渐清晰，我看到了她长着一头飘逸的棕色头发，那是马的鬓毛。
她白皙的脸上也浮现出一片一片的银白色的硬硬的鱼鳞。但是她的整个身体都是蝴蝶，堆满了各种颜色的大大小小的蝴蝶。
啊啊……啊啊……啊啊……
她发着简单的音调，她应该还是在唱歌。
救命！我好想你！啊——哈哈——放我出去！好温暖的气息……
一对莫名其妙的说话，带着各种情绪，各种玉雕，操着各种语言，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孩子……乱糟糟一片。
我壮着胆子向前走，一个又一个像刚才那个“四不像蝴蝶女人”一样的怪物影像在我面前略过，飞过，穿透过……他们以各种人类和动植物组合的姿态，现身。
我一直呲牙咧嘴，因为我的耳膜总会被突然出现的某个声音刺激，我甚至认为，我的耳膜要震坏了，我要聋了。
每一种“四不像组合”的影像穿越过我的时候，我都在短暂几秒钟，感觉到自己变成了那个怪物。我觉得自己是很多人，也是很多怪物。如果不是他们有间隔的接近我，路过我，穿透我，我恐怕已经疯了，崩溃了，死亡了。
还有一些人，穿着不知道是哪个国家国家，哪个时代的衣服，也忽然飘荡起来，有的在读书，有的在杀戮，有的在吃饭，有的在治病，有的在演讲……
他们千姿百态，动作各异，表情各异，互不认识，各干各的。
还有一些动物，嚎叫着，撕咬着，飞翔着，跳跃着，奔跑者，游荡者……
以各种姿态，各种状态，漂浮在我眼前，出现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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