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租的房子就在隔条街的另一个小区的三楼。周其接到李卓“马上到”的信息以后，就打开了门在门口等着，倒是没有想到狭窄的楼梯上，李卓是被唐渊和程昱夹在中间走的，三个人挤成了一堵墙缓慢移动到门口。
周其赶紧给让出位置：“一晚上不见你腿怎么了？膝盖怎么也肿起来了？”
李卓满脸苦相地冲着周其摆了摆手：“还不就是像以前那样，莫名其妙的倒霉。”
听到这句，周其没有再问，但脸上的笑容却变得有些僵硬了。他转身冲着空气兀自挥了挥手，倒像是要驱赶走一些霉气一般：“今天不提这个。”
这房子比此前的小了不少，但却强在朝向好，光线强，一迈进客厅就是满眼阳光，看得人心情舒畅。客厅桌子上，菜已经做好了。周其女朋友正在为每个位置倒上饮料和啤酒，对几个人的到来，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倒完一圈儿，堆放在桌角边的空瓶多了四个。
程昱扫了一眼地上的一箱酒，凑到唐渊旁边：“你跟张哥说好了咱们今天一天不回去了吧？”
“嗯。”
“那就好。”程昱一脸放心。
“不过他今天也没在公司。”
正打着哈欠的程昱因这句话被噎住：“那今天该不会算咱们矿工吧？”
唐渊木着一张脸，程昱估计他没什么好回答，只好闷着落座。长方形的小桌，一侧坐了周其和他的女友，另一侧则是李卓三人。
“我对象说，住新家之前一定要在家吃一顿落户饭。”周其一边说，一边举起了倒满了酒的大号扎啤杯：“为了新生活干杯！”
他声音比平时提高了一些，声音明朗，神采奕奕，却更衬托着对面的李卓萎靡不振，仿佛就在油尽灯枯的边缘。
他看着周其一杯酒都喝完了，自己只嘬了一小口就放下了：“今天别喝酒吧？”
“啊？可是都、都买完了啊。”周其手腕没收住力气，纸杯里的酒沫溢了出来。他一面四下去找纸巾，一面抽空对李卓道：“今天不还有别人吗？你别扫兴，咱们一起喝点。”
在啤酒滴落在地板上之前，周其终于找到了纸抽的位置，唰唰唰抽出来数张，铺在桌子上。
大概是怕唐渊和程昱接茬，李卓快速地怼了周其一句：“你还不知道喝酒坏事吗！”
闻言，周其女友看了周其一眼。
这一嗓子，周其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他“啪！”将手里的纸抽往桌子上一拍：“你倒是说说，喝酒能坏什么事儿了？”
“周其，你装什么傻！上次就是因为大家都喝多了，所以才会提起玩什么灵异游戏！如果当时大家意识是清醒的，根本就不会去作死！也不会出现后来的事情！”
这一句话，李卓中途喘了两三次，脸上憋得一片通红。一双眼底满是恨意。
唐渊借着这空隙去劝：“你们……”
周其立刻拍桌而起:“玩那东西是我提起来的吗？你凭什么把这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那难道是我提的吗！我明明提前说了不行，你们几个谁听我的了吗？”
“好，好！你多牛逼啊，你先知，你事先什么都知道行了吧！”周其扯着青筋暴起的脖子嘶吼：“你这么明白，当时提玩游戏的时候你怎么没抗争到底？！”
他说着，隔着桌子就要去拽李卓的衣领，李卓也不躲，向周其怒目而视。坐得最近的程昱正要去拉，周其的手指却僵持地停了下来。
他眼底的暴怒逐渐被一片极深的迷茫取代。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只有嘴唇喃喃而动：“奇怪，我怎么完全想不起来，是谁先提起这件事的了？”
如此说完后，大约过了三四秒，那双落空的眼睛才将焦距聚集在李卓的脸上，用一种极为冷静的口吻道：“还是说其实，我们四个人中，根本就没有人提过这件事？那…玩灵异游戏那句话，是谁说的？”
对视着的李卓和周其二人的脸上几乎在同时蒙上了一层极深的恐惧。李卓哆嗦着嘴唇，牙齿在口腔中发出“嗒嗒嗒”的磨牙声音，最后，他一个字都没吐出来，而是无比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口水。
唐渊和程昱亦是面面相觑。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气氛由针锋相对的激烈突然急转而下，在新居里砸出了一个静默着的深坑。
“啪。”
玻璃容器倒地的一瞬，使四个人全部猛地扭头看向周其女友方向！
她将不小心踢到的啤酒瓶子扶正，那张略带歉意的脸上更多呈现出的是一种不耐烦和不解叠加的疑惑：“你们突然之间是怎么了？”她用手肘推了推周其：“因为个游戏吵架？”
她显然是全场唯一一个不知情的人。
“啊？哦。我们刚在说一个，新出的网游。”周其脸上一片狼藉，口中敷衍地应着。
周其女友“啧”了一声，说道：“无聊”，抱起其他三个空瓶离座，朝玄关走。
“你干嘛去？”
“酒瓶子放在那总容易踢倒，我放门口去。一会儿正好跟着垃圾一起扔楼下。”她一边说，一边拉开了门。
几个瓶子落地时的力度稍重。唐渊听到清脆的“兵兵梆梆”几声后，便是门再度被关上的声音。
“我不吃了。”李卓生硬地说完，不顾程昱的阻拦，两条病腿一瘸一拐地离席。
程昱连忙去扶，百忙之中他回头，迅速地和唐渊对视一眼，唐渊会意，对又怒气上脸的周其轻声道：“他想走就让他走，不然大家还继续留在这，你女朋友会更不高兴。”
周其紧绷着的神色这才一松：“哥，主要是他今天这火来的太莫名其妙了。”
楼道里接连着传出几道酒瓶滚落碎裂的声响。程昱的声音虽然模糊，却还能听得清楚：“你小心点，别踩到了啊。”
唐渊看了周其一眼，目光最终落在了他脖子上隐隐约约的红线。那正是此前钟灵给他二人的符包。
不过唐渊目光并未久留，而是直接转头：“我们走了。”
“咚！”
衔接着唐渊尾音的，是从高处坠落砸下去般的巨响。而后一切声音全部断层。屋中，楼道内，忽地一片死寂。
唐渊下意识地回头望向了距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周其被这声音吓得愣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唐渊。厨房里，女生声音尖锐地抱怨：“又怎么了啊？”
原本平缓的心跳几乎是逐步加快到犹如擂鼓般猛烈难忍的。唐渊疾步走向门口，发现程昱就正在门口的位置，他面对着向下楼梯的脸一脸灰白绝望。
“怎么了？李卓呢？”
程昱想要回头，却感觉他的脖子硬的仿佛是一根钢筋，他想控制，却发现无法扭动，四肢都像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将他钉死在原地。唯有右边手臂能够抬起，沉默地指向脚下。
唐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
李卓以头下脚上的姿势躺在地上。他的脖子被碎开的啤酒瓶子穿透了。
碎开的半个酒瓶竟然能那么正好地扎在了他脖子的大动脉上。
墨绿色的瓶嘴中，殷红的血争先恐后往外涌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竟成了李卓的身体所能发出的最后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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