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唐渊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这一夜的蜷缩，睡得唐渊腰酸背痛。伸展四肢的时候各个关节都在发出“嘎嘣”的声音。
他侧目往卧室望去。昨天虚掩着的门，此刻却关得严严实实。他什么也没想，就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敲了两声，但无人回应。他手腕稍稍用力，门便开了。但令唐渊吃惊的是，本应该有两个人的屋子，现在只睡了程昱一个人。
周其去哪了？
他想后退出去，不想左脚拌右脚一个趔趄，幸而及时抓住了门框才没有摔倒。
这一连串的声音，吵得程昱费力半睁着眼睛，看向声响的来源：“唐渊？”
他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现在几点了？”
“周其呢？”
“什么？”突然的提问，程昱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扭动着身体，朝着自己的左右看了看，脸上一片迷茫：“我、我不知道啊？这人明明我晚上起来喝水的时候还在呢？”
唐渊眉头紧皱，不发一言。程昱道：“可能是饿了自己出去吃饭了也不一定，我给他打个语音电话问……”
程昱声音突然止住，一双眼睛紧盯着屏幕，是在浏览什么内容。眼看着他神色愈加紧绷，唐渊意识到不对，才刚要问，程昱就道：“他、他走了？”
唐渊从程昱的手里接过手机，这才发现，在和周其的对话框里，有一段极长的文字。
“哥，我是走了以后才给你发的这个微信。估计你明天起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了。咱们其实算是萍水相逢。但是这些天里，你和渊哥对我和李卓的帮助，我没齿难忘。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了我们租的房子里的那具尸体生前的样子。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心理暗示，醒了以后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女人说她不会放过我。我醒了以后摸了摸身上，发现钟神婆给我的符包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我想起来李卓了，我觉得我的下场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我决定回老家了。我大学最好的几个哥们儿都栽在这个四角游戏上了，女朋友也散了，这个城市除了给我留下无数恐怖的记忆以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了。我想听神婆的话去找一找破我身上这个劫数的高人。我能力有限，除了求助父母以外真的想不到其他办法了。但又害怕我会连累父母。
今天的不告而别也是处于这种考量。程哥，我周其真的谢谢你和渊哥这段时间对我和李卓的帮助。如果我还有来日，我一定回去好好地请你们吃一顿好的，咱们大醉一场。但如果一年后我没有消息，估计我就是去找李卓大醉一场了。祝我好运吧。”
这一大段话的最下面，是程昱刚刚发给他的一句“你现在在哪？”
绿色的对话框旁边红色的叹号极为醒目，想来发完这一段文字以后，周其就将程昱删除了。
这是唐渊和程昱唯一能够联系到周其的方式。他当然希望周其最终是回到了人海，和万千的普通人一样生活平淡，多数时间都没什么滋味，但这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绝望，让唐渊知道——周其，或许不能够善终。
这样一想，最好的结果竟然是在某种意外中丧生。
唐渊将手机归还给程昱时，程昱欲言又止，最终是什么话都没说，但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掌青筋暴起。他亦是和唐渊一样，胸口犹如塞满了棉花一样，燥闷难忍。
唐渊回想这几天发生的全部。
如果那天自己并没有抬脚走进钟灵的店铺，而是直接转身回家，他未必会遇见周其和李卓两个人，那么就是否有可能避免与他们的交集？
答案并非否定。被直接推到老张那里，结局都是一样的。但就算是如此，唐渊依旧在脑子里为这两个人设计了一万种逃离悲剧的方法。当一切在唐渊的脑子里乱成一团线的时候，他终于放弃了这没有任何意义的假设，并且第一次为宿命的无力感而痛苦。
陈国伟的信息传来的时候，唐渊正坐在电脑前校对老张这一期名为《民间招鬼术几真几假？那些诡异的招鬼大法》的文章。
周其和李卓的故事，本是一个绝佳的卖点，但老张只将其作为了一个小小的单元，寥寥几笔便结束。
唐渊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打开了与陈国伟的聊天界面。
上面仅写了一句话：“身份证号缺少了一位，不过那栋房子的房主已经找出来了。有空致电详聊。”
唐渊立刻从工位上起身。
冷清的消防通道内，唐渊靠在墙壁，认真地听着电话。另一头的陈国伟，语速较比之前的几次电话要慢很多，似乎在讲述的过程中，也对其中的荒唐之处难以理解。
“那房子的前房主是个挺有钱的老头，名下有很多房产。包括你现在住的那套。但是这个老头儿，在三年前就死了。肝癌。这个老头儿有个儿子，三十岁的时候也和他死于同一种病。老头儿死了以后，他的一个外甥给老头儿置办了身后事。因为没有遗嘱，所以房子也没有办理过户手续，正常来说，这房子应该是处于无主的状态的。”
“等一下，陈警官。”唐渊打断道：“那老头儿的外甥，姓什么？”
“姓沈。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我拜托同事查了一下，这老头儿的身边根本就没有姓王的亲戚。至于那个二房东，这边的人在那案子发生以后，就找到这个人了，据他所说……”
陈警官故意停顿了一下，唐渊在另一头，也屏声静气地等待着下文。
“据他所说，是某一天，他收到了一封信，这信是投到他门口的信箱里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他发现。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声明，一封信，一份房屋地址和几串钥匙。上面提到转租的钱全部归他个人所有。这小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真的找到了不看房本的中介，顺利地把这四套老房子租了出去。当然，这几天有派人搜查过，另外的两套房子里，也有两张差不多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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