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楼宇门时，阳光从楼与楼的缝隙之中穿进来，照在钟灵的身上。她无言地感受着几乎微不足道的暖意，虽然这对钟灵胸口涌起的冰凉的刺痛感毫无帮助。
她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利用这部分时间整合好了思绪后，这才往外走。
而刚过楼的折角，钟灵便瞥见了一抹棉麻布料的衣角。她当即愣住，波澜不惊的眼中先是错愕，而后竟然蒙上了一丝惊惧。
“你怎么在这？”
站在暮时的光里的陈清焰反应比钟灵正常许多：“我开了铺子的门以后，看见你和他们走了，有些不放心，所以就跟了上来。只看到是这一栋，但不知道是几楼，所以决定站在这等你。”
说着，他粲然一笑：“你呆的时间比我想象中要久。”
“屋里是一张阴煞符。那屋子的风水极其不好，前房客应该是想要压一压邪气，却用错了符。重写了一张，所以费了点时间。”
“这样。”陈清焰点了点头：“幸好唐渊及时发现了。那张符纸呢？”
他问的过于详细，钟灵心里一慌，径直道：“我烧了。”
她没敢去看陈清焰的眼睛而往前走了。她自知道这短暂对话中，自己的神态或许会出卖她撒谎这件事。所以她完全不敢看陈清焰当下是什么反映，只听到身后“沙沙”的走路声音，他跟上了自己。
一前一后，两人回到铺子，陈清焰却并没有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对钟灵笑道：“以后再遇到阴煞符，不要烧掉了。阴煞遇火不破，师妹，这你不该忘的。”
钟灵心头一跳，再去看时，却只有陈清焰的背影往乾坤街的街口走了。
这场谈话给唐渊的影响很大，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早上，他也没有说任何一句话。路上，任凭程昱抛出什么话题来，唐渊也是不言不语。
这异常的沉默叫人别扭。唐渊几次三番的不理人后，程昱索性也不再没话找话了。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无言地走到了单位楼下。
程昱心里惦记着的都是今天起得有些晚，可能要迟到，所以一门心思地往里冲，却没发现，在大厦一楼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东张西望的男孩。
他眼睛一直盯着门口，一见到这两个熟悉的身影，忙起身跑了过来。
程昱人已经挤进了电梯，他的那句“等一下！”只有唐渊回了头。这一刻的分神，让唐渊身后的那个人成功地挤开他，占领了电梯的最后一点点空间。
“猴子？”唐渊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还穿着校服的少年：“这个时间你应该还在上课吧，怎么过来的？”
“我请了一上午的假，下午一点之前回去就行。”他边说，便盯着电梯显示屏上缓缓上升的数字，脸上的神色也不自然起来：“我不会耽误你事情了吧？”
“没有。”唐渊摇头：“你来这有什么事？”
“去大厅那说吧，这人太多了。”
的确。
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四个并排电梯的电梯口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人都将络绎不绝，的确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就大厅那吧。没什么人，我都在那坐两个小时了。”
“两个小时？”唐渊诧异地望向他之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八点五十三分，说明他不到七点就已经等在这里了。
唐渊跟着猴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
“你们不是警察吧？”猴子脸上虽然带带着一些怯懦，目光却是相当认真地看着唐渊。
“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下午，警察来我们学校了。那会儿正好是课间，我就挑了个面善的问了一下，他们说加上当天，一共就来过两次。警察走了以后，周可在班级很大声地说这都是她的功劳，说了她去报社的事儿。把你们给卖了，我也就知道你们是谁了。”
“卖了这个词不至于。这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唐渊纠正：“不过你特意来这找我们，应该是有别的重要的事情吧？”
“有。”他的手搓了搓衣角：“我想知道你们会怎么写张京然这件事。”
“怎么写？”
这个问题把唐渊问住了，他想了想，诚实说道：“我们只负责取材，写稿子是另一个部门的事。”
“你们在一起工作，也是同事吧。我觉得让你们不写是不可能的，但是你们不能乱写！”
句子的落尾被他咬得很重：“我昨天上了你们的网站，看到了以前写的文章，鬼鬼神神的，太不尊重当事人了。你们不许这么写张京然！”
唐渊本质并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但猴子今天只身前来只为了这件事，加上上次的采访，他表现出的只对张京然的那些“过分”的举动，让唐渊不禁好奇起眼前这个瘦而矮的男孩。他比之前更加认真地注视着猴子，脸上的神色却并不见多大变化。
“你喜欢她？”
“我不喜欢！”猴子下意识地叫了出来，声音很大，引得大堂内的人有不少朝这个方向看过来。他刚才的劲头一下子就掉下来了，神色有些窘迫：“你们这些大人怎么和我们班上的同学都一个样啊。就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特别肤浅。”
并没有嘲笑的意思，但这个词从猴子的嘴里说出来，叫唐渊莫名地觉得有些中二。所以他干脆明了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不懂。”
猴子撇了撇嘴：“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也不会懂。”
“说说看。”
这段时间里，唐渊俨然养成了和老张一样的工作习惯。他自然而然地摸出了录音笔，打开了录制键。但这个动作却遭来了猴子的反感。
“今天是我主动来找你的，可不可以不要录音？我觉得我今天说的话和你们报道要写的东西没什么关联。而且……”猴子抿了抿嘴：“这涉及到我的个人隐私！”
他看着唐渊的眼神充满着执拗，甚至像是一种警告，如果唐渊不停止动作，那么接下来，他将什么都不会说。
唐渊没有说话，不过，按下了录音笔的关机键。他拿出手机解锁：“现在是九点整。我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听你说这件事。你讲给我的东西，取决于这篇关于张京然的投稿最后的成稿。你也还要尽早回学校，所以，开始吧。”
猴子惊了。他似乎并没有料想到唐渊的动作会是这么利落，他反而脸上有了一丝迟疑。唐渊也并不急，静静地等着少年做心理挣扎。
“过去五分钟了。”唐渊提醒。
原本垂着头发呆的少年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唐渊：“她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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