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被按掉四次后，屋里终于传出起床的动静。
程昱睡眼惺忪地迈出卧室，看到唐渊已经收拾整齐，坐在沙发上，眉头紧皱，一脸凝重。程昱一边说话，一边打着哈欠：“你怎么这么早？”
唐渊上下嘴唇一碰，“激动。”二字说得极其敷衍。
“我可没看出来。我就是觉得你这表情像是刚让人抢劫了一样。”程昱嘟囔着走进卫生间，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哗哗”水声。
他收拾的很快，加上今天路异常通畅。唐渊和程昱提前了半个小时就到了看守所。
“唐渊你说，你说等会儿张哥出来，咱们俩怎么迎接他比较好？直接抱一个？”程昱说着，还伸手模拟了一下。不过他马上缩了回来，连连摇头：“不行，他非得踹我不可。”
他继续歪头凝思：“不然去买束花？来的时候我看前面正好有一家花店。”
“我觉得不用。人到这就可以了。”
“不是啊唐渊，你就不觉得两手空空的怪难看的吗？不然买点水果？”
目光四下游离的唐渊，顺着这话瞅了一眼程昱：“这种事应该没这种要求。毕竟过去看得影视剧，没有哪个人在看守所的看门又是买花，又是送水果的。这又不是什么慰问的戏码。”
尽管唐渊没有明说，但从他的表情中，程昱还是看出了嫌弃。程昱脑子一热，一步迈到唐渊面前，遮住了他的视线：“你是不是觉得我问出这些话来是脑子也有病？”
“不是。”唐渊坦然地与程昱对视：“我只是觉得，你很多时候装蠢都过头了。”
“装蠢？过头？”程昱脸上的嬉皮笑脸倏然不见，低声道：“唐渊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他转了个身，面朝着看守所方向，掏出手机看了看，像是在对程昱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还有十五分钟了。”
顺便，唐渊眼睛往后一瞟。
程昱双手插兜，朝着对街，和自己正好是背对背。这可以疏远的姿势让唐渊心中莫名发堵——他后悔刚刚没过脑子就说出了那句话。
自见到他起的那天，唐渊心中对他的怀疑从没有表露过。除了在今天。
若是这个人没问题是最好。但凡他不对劲，刚刚的那句话便会成为使他警惕起来的标识。就是现在他都没有从程昱这个人身上看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更遑论是被他发现以后。
不得不说，凌晨与钟灵和陈清焰的偶遇对唐渊影响极大。他现在一闭眼睛，钟灵的脸都要自动跳出来，不然，他也不会溜神。
“张哥！”
背后一声嘹亮，程昱像阵风一样从唐渊的身边刮了过去。唐渊连忙往前看。
老张依然裹着他的那件皮夹克。或许是因为季节恰当的原因，看着顺眼了不少。他本来就体毛稍重，三天没刮胡子，整个儿就已经长成了一个野人。他听到了程昱大呼小叫的声音，抬眼睛看了一眼，闷闷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不来谁来啊？”程昱说着，便要去拽老张的胳膊：“走，吃早餐去？”
老张倒是没拒绝，任由着程昱拉着自己走进了对街的一家拉面店。期间，唐渊一直默默地跟在后面，落座也是坐在了长方形桌子最窄的那一边。
他的反应，自然是引起了老张的侧目。他来回往这两个人的身上扫了两眼：“你们俩怎么了？”
唐渊不知如何作答。倒是程昱，看也没看唐渊一眼，直接道：“他骂我蠢。”
“嗯。”老张点头：“那骂的没错。”
“我哪蠢！”程昱先叫了一嗓子，接着“嘿嘿”傻乐起来。他这一连串动作，不禁唐渊，老张也没有看懂。他停下搅拌着面的筷子，斜着眼看程昱：“你突然笑什么？”
“没有，没什么。就是一想你出来了，我心里就高兴。没忍住。”
老张吃饭一向快，程昱为了跟着他的节奏，不得不狼吞虎咽，好跟老张在同一时间放下侉子。
这小子今天实在是反常。
老张将剔牙的牙签扔进脚下垃圾桶，眼睛横着看程昱：“其实看守所就那样。在小隔间里睡觉吃饭。没什么可挖的。”
程昱愣了愣：“张哥你说啥呢？”
“你不是想听这个？”老张反问：“那你今天看着我老嘿嘿傻乐什么呢？你是有事求我？还是有话没说？”
“张哥。”程昱收敛了笑意：“其实这事儿挺严肃的，我想找个严肃的场合跟你说。”
老张一听这话，在店面里环顾。
现在过了九点半，用餐的人撤的差不多了，除却服务员在忙碌，最近的一桌也跟他们隔着两张桌子。
“你别给我整那些七七八八没有用的。有话现在说。我还有事。”
“张哥！你刚出来能有什么事儿！”
“我还用得着你管我？”老张一眼瞪了过去。他看程昱还犹犹豫豫，也没有耐心跟他拖，作势要走。果然，程昱见状一把拽住了他。
“张哥！”
这嗓子，喊得店里的人都看过来。
程昱坐在座位上，仰头眼巴巴地看着老张，神色紧张，磕磕巴巴道：“我要跟你道歉。之前，就是我们第一次去山上，下来的时候，我……我不复述了。但很过分。我希望这件事没有对你造成伤害。”
他讲完就低下了头，半天没看老张。
唐渊的角度去看，老张已经很长的额前的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不大清他的神色。
仿佛突然之间，整个店面就静了下来。
程昱急着等老张回复，可老张偏偏不言不语。他等的心里没底，不得不再抬头看他，提醒道：“张哥？”
“就这？”
老张伸着食指。在唐渊来看，像是指着程昱，还像是指着他面前的碗：“没了？”
“啊……没了。”程昱嘟囔完，连连摇头：“不是，要是不够郑重我还可以再说一次！”
老张没理他，回手从牙签盒里又摇出一根叼在嘴里，边往外走边说道：
“你这小子指定脑袋有点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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