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默哀了几分钟，这是她从警多年接的最令人心惊胆战的一个案子。
后面跟来的纪时祤亦不忍直视，派人将尸体全部平铺于地，好让南颂雪仔细检查他们的致命伤。这么多人，伤口皆为一剑封喉，可确定是无影踪下的手。
他们将这些尸体全部装进塑料袋中，从地下通道抬回关宝斋。
“你确定这里没有尸体了吗？”南颂雪走过通道的两座石狮时问道。
“没有了，至于那些机关，我们也不清楚，没法深究。”
纪时祤的话音刚落，身后两座石狮中间的一扇石门被打开了。
所有人下意识地回头，那间只容得下一人的密室，竟走出一个气息不稳的少女。她的衣裳沾满血迹，迷迷糊糊看了纪时祤几眼，一句话没说，直倒向他的肩膀。
“喂，你谁啊？”纪时祤急忙扶起她。
南颂雪立刻探了探少女的鼻息，检查她的眼瞳，然后抓住她的手腕。
“她还活着，身子有些虚弱，这里空气不太好，快送上去。”
纪时祤一听，立刻抱着少女往上冲，一口气跑到庭院。
“这是？”池秋河看看幸存者，又看看气喘吁吁地纪时祤，“马上送她去医院，她的证词非常重要，必须24小时守在病房，切勿让医生以外的人接触她。”
“好，没问题。”纪时祤将少女轻轻放在担架上。
正要送人去医院，池秋河突然对师父们说：“师父，你们能一同去照看那个女孩吗？我担心会有人突袭，小纪他们可能招架不住。”
两位师父瞧一眼那少女，不约而同地点头同意了。毕竟现场残留的证据，只能等南颂雪的鉴定结果。而有些事，还需要活着的人确认。
漫漫冬夜，走在寒风侵袭的街道上，师父们不禁裹紧自己的衣裳。天越发寒冷，河流上已结一层薄冰。但再冷都比不过，今夜之后的心灰意冷。
关宝斋内。
有那么一瞬间，南颂雪面对眼前的尸体，感到手无足措。
池秋河再次用手电筒，仔细观察尸体上的伤口和地面的步伐痕迹。不知不觉中，两眼发呆，思绪飘回年幼时在后山向“高人”习武的情形。
高人手握一把软剑：“小子，我教你一套清风九星剑法吧？”
池秋河冷傲道：“这套剑法很厉害？是不是天下第一剑？如果不是，我不学。”
高人笑道：“你说是天下第一，便是天下第一。”
他单手扬起软剑，缓缓画个圈，再单腿提起成金鸡状。池秋河捡根树枝，在他身旁模仿动作，但他一时还无法单腿站稳。
“接下来这个很重要，看清楚了。”
高人瞧少年一眼，单腿往前跨出一大步，身子缩到一棵大树下，手中的软剑倒刺地面，接力把自己弹起来，漂浮在半空中。他朝面前的茂密大树一路往下狂舞，发出一系列脆响不说，池秋河还隐约见到了白色的剑气，形成阵阵清风吹过大树。
“奇了。”池秋河诧异地仰望大树。
但凡剑锋扫过的树叶，均变成大小相同的细丝，轻轻飘落。
这不是最惊奇的，更精彩的还在后头。
高人持剑从树顶一路竖劈而下，那软剑仿佛化为削铁如泥的神器，大树瞬间一分为二，连着后面的三棵树，皆分成两半倒下，扬起一阵阵掺杂着木屑和绿叶的风尘。
他再次把软剑刺入地下，转身走到另一棵大树前，右手的食指与中指紧闭，身子微微下沉，两指对准面前的树一戳，竟硬生生戳穿三棵大树。
池秋河看得目瞪口呆，缠着对方要学。可惜，自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高人”。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南颂雪轻轻拍他的肩。
“我想起曾有人对我说，用剑者的至高境界，世间万物皆可为剑，手中有剑并非无敌，要达到心中有剑，人剑合一，方可天下第一！”池秋河轻声说。
“人剑合一，心神合一，的确是很高的境界，需要冒险，也需要很多年的修行。”南颂雪正儿八经地习武并不久，如今能说出这番话，可见悟性还不错。
她指指庭院：“眼下这些尸体现在怎么办？”
池秋河一眼扫去，眼中的光芒又黯淡下来，只能先按照规矩办事。
黎明将至，全部尸体被抬到安魂所。
许多家属来认领，无一不哀嚎。也有的家属直接闹上警厅，甚至镇长办公室。镇长逼不得已，现身安魂所用抚慰金安抚家属，才摆平这一场风波。
警厅的所有人，包括曲局长，全被他臭骂了一顿。
龙城这么多年，只有今日重现十几年前的光景。许多山丘上响起鞭炮声，烧纸钱的烟雾弥漫林间，悲痛的嚎哭声连绵不断，凄楚悲壮的唢呐声回响山谷。乱也，悲也，怒也。
连续几日，为了哀悼牺牲的同事，警厅全体人员统一穿白色制服。
每日池秋河与南颂雪去医院，都被误认为是医务人士。他们探望的那个病人，日复一日地躺在病床上。明明没有受重伤，亦没中毒，少女却一直昏迷，其中的缘由，医生也讲不清。
病房已由警厅的人全天守候，师父们偶尔会来看一看情况。
除此之外，南颂雪没有闲着。她深度解剖过卷发红侠客的尸体，通过做实验和毒物分析检测报告，查出他中毒出现异常的身体特征，是因为他的伤口吸收了别人中毒后流出的血液。而这个人，她后来根据幸存者的叙述，推测可能是安九。
案发第三天，大家再度齐聚病房，听到看房的医生说，病人醒了。
所有人一进入病房，那少女立刻躲在被窝里，过许久才露出一双眼睛：“你们是谁？”
“我们是警员。”池秋河答道，“这两位是我们的师父。”
南颂雪仔细打量少女，问道：“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几岁？为什么会在密室里？”
少女名唤马瑶瑶，芳龄十六，是关老掌柜的外孙女，资质聪敏，尤得关老的宠爱。近日学堂放假，特意来陪老人家。案发前一天，她与关老还在看书。
孙爷俩常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即使在地下通道里逃命，也不忘讲起耐人寻味的对话。
关掌柜带家属逃出密道时，怕顾不上她，关老掌柜便将她安排在密室里，告诉她打开密室的方法，并叮嘱她看时机逃走。因为没外人知道他的外孙女也在这。
马瑶瑶的确逃出来过，在无影踪去追关掌柜时。可她刚逃到关氏夫妇的卧室，就听到无影踪回来的声音，连忙躲在衣箱中，与死去的警员挤在一块，因此全身沾满鲜血。
她无数次透过缝隙，透过窗户，偷偷观望外面的战况，想趁乱逃回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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