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龙城三不管地带，有一个叫明香楼的地方，还在营业。
说来奇怪，每次有人进去，都只看见一个老妇人坐在柜台处，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在织毛衣。店内有一些古旧书籍、茶酒和生活日用品，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老熟客都知道，这家店里面有的是宝贝。而且，这家店白日不营业。
“叮——”悬挂的门铃响起，有客人来了。
老妇人见到来人，犹如看见了怪物，眼睛瞪得老大，停下了织毛衣的动作。也不知今夜吹的是什么风，竟把向来不踏入这片风月场所的老道士吹来了。
今夜吹的，一定是怪风。
她缓缓站起身，十分平静，直言道：“这里没有玲珑图，今天已经有八十七个人来问过我了，请回吧。”说完，她继续织毛衣。
老道士不顾她的逐客令，扫了一眼店内摆放的物事：“我要买别的东西。”
老妇人扶了扶眼镜：“您要买什么？”
老道士望了一眼店内的所有物品，冷冷道：“我要买鲜活的东西，会说话、会笑、会像只狗一样讨好我的东西，你这儿可有？”
“您是要女人？”老妇人脸上露出奇怪的笑，“我这儿有很多女人，不知您要哪一类？”
“你错了，我要的是一个男人。我寻了他七天，他逃到你这儿了。”
“哦？看来客倌不是来寻乐的，而是来寻仇的。不知您要寻哪位？”
老道士右手丢出一张人像画，左手宽大的袖口掏出一袋银元，意思很明显。
“他？”老妇人的脸色变了变，收下银元，说道，“请跟我来。”
老道士跟着她走进后门，就闻着一股醉人的酒香扑鼻而来。走入地下室，路过的房里传来女人的娇喘、男人的怒骂，还有不知所以的哭泣声。最后，老妇人敲响了一扇门。
“谁找死？敢坏了老子的兴致！”里头传来王副官的咒骂声。
“打扰了客倌，有人找你。”老妇人好声好气地说，“美人，先出来。”
很快，一位衣裳不整的年轻女子匆匆打开门，羞恼地跑出来，与老道士擦肩而过。
“客倌，您要的人就在里面。”老妇人说完，毕恭毕敬地走了。
就在这时，一声“到底是谁在这时候找本大爷”的怒吼声传出来。原本在缓步慢行的老道士，一下飘到王副官面前。王副官一见到他，吓得转身就跑。
但他跑得再快，也躲不过莫问天甩出去的拂尘。那轻飘飘的拂尘好似一把大刀，又快、又准、还很狠，一下击中他的腰部，令他吃痛大叫，扑倒在地，久久直不起腰。
“还想逃到哪里去？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只要有人出卖你，照样白逃。”
“你到底想怎样？你让我做的事，我都照办了，池秋河也被抓入狱了。你说过给我钱放我走，现在这样是想出尔反尔？”王副官扶着腰，疼得龇牙咧嘴。
莫问天冷冷道：“你错了，我现在要你把池秋河救出来。”
“什么？”王副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把他救出来，你就能活命。”这句话将王副官彻底惹怒。
他不解地大喊大叫：“你疯了？现在证据确凿，我是指证他犯罪的目击证人！当初是你要我指证他，现在又要我改口摆脱他的嫌疑，你到底在计谋什么？”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你只需知道，自己还想不想活命？”
王副官当然想活命。
自从江大帅死的那一刻起，他就打定上位的主意。多年陪伴在那个愚蠢的江大帅身旁，他受够了被使唤和指责，受够了低声下气地讨好对方，也受够了对方一声不吭地抢走自己的功劳。他总是在问，凭什么自己做得那么好，却被一个凭关系上位的人打压？
他不甘心，又恨自己没有背景，每次看见江大帅那副恶心的嘴脸，恨意就更深。
即使没有莫问天，江大帅也会死，而且一定会死在他手里。在此之前，他想过几十种杀他的方法，坚信只要杀了那个愚蠢的家伙，自己就可以上位了。可他失手了很多次。
而这一切，莫问天早就看出来了。
“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去做，我自有办法指控你才是真正的杀人犯。”
“呵！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尔反尔，我凭什么信你？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指控我？”
“你不信？”莫问天笑道，“明天你就知道，为何自己会成为夺玲珑图而杀死上司的罪人？有了这个罪名，你所渴望的一切都会白白落到别人手中。”
“好你个不择手段的假老道，比那个蠢货更卑鄙！”王副官恶狠狠地瞪着他。
“别忘了，你曾在蠢货的手底下当差。”言外之意，不见得你有多光明磊落。
王副官脸如铁青，十指频频发出脆响。莫问天却毫不在意地甩了甩佛尘，走了。
不知不觉到了三更，疾风骤起，街道上的灯笼被席卷至上空。
老妇人见这景象觉得不妙，打算提前关门。她那娇小的身子，看起来柔弱，但搬起酒缸进屋却是毫不费劲，一下子搬了两大缸，然后再次到门口。
夜风一个劲地钻进门窗细缝，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忽的余光瞥见有东西一飘而过，她下意识地往后看，没发现任何异样。待她走进屋内才发现，来了两个女人。
“客倌，我们这儿不接待女客。”她毫不客气地摆出“请”的手势赶人走。
南颂雪一听，有些不高兴，语调阴阳怪气：“哟，你自己是女人，却不欢迎女人？可怎么办呢？我就想买你这儿的烟和酒！”
老妇人又恢复那副老态，缓缓走到柜台边收拾东西，边抬头打量她们，淡淡道：“半夜冒着风险来到这儿，恐怕不是只想买烟酒吧？”
“不与你废话了，我们是警员，要找这个人，现在把他叫出来。”温灵芝走到柜台前，将警员证和一张照片“嘭”地放在台面。
“又是他？”老妇人皱皱眉头，低声嘀咕道，“看来今晚吹的，是妖风。”
“见过？见过就把人交出来！”温灵芝已不太耐烦。
今夜若不是南颂雪尸检完就拖她出来，她已在沙发上边小憩，边等待检测报告的结果。
“看两位的气焰，我若不交，你们就要砸场了？”老妇人的脸上仍是笑容，笑得眼角的鱼尾纹交叉，却是目露锋芒，看得人心头一怵。
“你说呢？”温灵芝微微转身，“准备行动。”
“动”字刚落，门外突然杀出一批举着枪的黑衣警员。
“年轻人，别紧张，办事这么急躁是办不好的。”老妇人很识相，又恢复了方才那副老妇人的姿态，低声嘀咕，“这几日，他在我这天天买醉，还叫了我最好的丫头伺候。我还以为他是个大官，谁知竟是个‘通缉犯’，真晦气……”
言语间，她走出柜台，带着她们再度走向后门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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