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似箭,惊蛰忽至。
一候桃始华,二候仓庚鸣,三候鹰化为鸠。日历上如是写惊蛰三候。
龙城的春日,昼夜气候多变。白昼阳光热烈,百姓衣着递减,在园里观赏最后的桃花。夜里狂风呼啸,外头的树枝疯狂摇摆,合不上的旧窗哐哐作响。
骤雨突降。南颂雪听着雨声,目光从日历上移开,吹灭烛光后上床入睡。但这一夜,她辗转反侧,无心睡眠,心中充满“三日之后,期限已到却未捉住莫问天”的焦虑。
她不知道,就在几小时之前,江湖有传言:某神秘人花天价雇用无影踪,正式颁布追杀莫问天的死亡令。据说,此次行动,还惊动了掌门人梅少侠。
“梅少侠,曾在南部击败许多用剑高手,从中挑选出部分可造之才后,成立了无影踪。他们一路持剑杀到中原,名声大噪,专为官府做事,惹来无数仇家。只是万万没想到,某一日会被官家出卖,从合作无间转化成反目为仇。无影踪失去依靠的同时,惨遭几方势力的追杀。途中有几次,梅少侠的胳膊差点被砍掉,门下弟子也受伤惨重。”
一场大雨,将许多人困在“吉祥楼”茶馆。台上津津乐道的男子不再是金师傅,却也模仿金师傅,用“说唱”方式讲故事。台下的听众皆在喝茶,唯有纪时祤在吃花生、小酌桃花酿。正听得津津有味,桌面“砰”的一声响,旁边来了位“大爷”作风的女子。
“这么多位置,你怎么又只坐我这一桌?”纪时祤见到来人,满脸嫌弃。
“因为这里就属你最不怕死。”池遇想了想,改口纠正,“哦不,应该是,就属你最死皮赖脸。”
“你老爱跟着我,最死皮赖脸的,应该是你吧。”纪时祤赶紧收走花生和酒,像是很怕池遇又蹭光他的酒,最后把他吃得留在店里,还不回来赎他。
“呸呸,不知情的还以为本姑娘对你有意思。”池遇瞥一眼壶酒,露出怪怪的笑容,“咱俩曾经好歹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朋友,你怎能如此小气,将酒藏起来呢?”
“我哪有藏?是它自己到我怀里的。”纪时祤将酒壶往桌上一放。
这一放,就被池遇贼笑着夺了过去,咕噜咕噜灌酒下肚,像喝开水似的。
“骂我小气,又抢我酒喝,你还是人吗?”纪时祤抢也抢不回,眼巴巴看她喝光。
“非也非也,本姑娘江湖人称,酒、中、仙!”池遇满足得打了个嗝。
“呵呵,我还李白咧。”纪时祤忍住发笑的脸,佯装生气。
“哦,这位李白今晚怎么有空来这听人鬼扯?哦不,来听戏?”
“听说无影踪的掌门现身了,要追杀莫问天。但这些隐世多年的老江湖出山,往往没有好事。”纪时祤顿了顿,凑到她耳根偷偷说,“想必这人的目标也是玲珑图。”
池遇耳根子一红,不好意思地避开他的目光,悄悄坐得离他远点儿。
台上戏子仍在说唱,口中泡沫横飞,像这场下不尽的雨。
“仇家一路追杀到西北,眼看无影踪逃入大漠,却不敢再追击,生怕迷失或渴死在荒漠,便去城中花些时日备足车马干粮,雇了当地懂观测星象和八卦方位的大师领路。”
“一行人几番骑马深入大漠,却大失所望。不仅找不到躲藏的无影踪,还弹尽粮绝。部分人在沙漠里出现幻觉,远远望见前方似有一片湖泊,用尽力气跑到近处,发现又是沙石,根本没有水源。他们在失望和希望中循环至死。剩下的人,返程途中遇到沙尘暴,被铺天盖地的黄沙永远埋在地下,少数人夜里遇到西北狼,被活活吃掉。”
“最后,只剩领路的大师。”戏子故卖关子,“你们猜,这位大师是谁?”
“我猜是仇家中的叛徒。”池遇随口答。
“肯定不是。”纪时祤的脸上仿佛写着“真笨”二字,令她极度不满,他趁机说道,“你不服?那我们打个赌咯,若我答对了,你买两壶酒作为奖品送我,如何?”
“买就买,本姑娘有钱!”池遇立刻掏出一袋银元押在桌上,霸气至极,对他露出奇怪的笑容,“倘若不对,你得买十壶!”
“成交!”纪时祤胸有成竹,丝毫没觉得她漫天要酒,像土匪头子。
他当场举手喊道:“这位大师是不是当年乔装打扮的梅少侠?”
“哎?”戏子循声望来,“这位先生真聪明。没错,就是为门下弟子报仇的梅少侠。当年他血气方刚,秉承着‘侵我地盘,杀我弟子者,必死’的信念,伪装大师去报仇。因此多年来,哪怕在大漠环境恶劣,门下弟子仍紧紧跟随他,无人背叛。”
台下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纷纷赞扬梅少侠睿智过人,毫不费力就消灭了仇家。只有池遇对此答案极为不满,又气自己没有想到,被纪时祤生生坑了酒。
有听众大声问:“梅少侠在大漠混得风生水起,千里迢迢回来做什么?”
“还有其他原因么?当然是为玲……”
突闻一道炸雷从天而降,正在台上讲话的戏子仿佛灵魂出窍,整个人愣在那儿,半晌没吱声。待他“元神归窍”,却是直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再泄露也。”
预知天机的人,此时身处郊外一户农家屋舍,推门而出。
他刚跨出门槛,便察觉静谧的四周似有无数双眼睛藏匿于黑暗中。他默不作声地瞟一眼,望见屋顶青瓦上隐隐露出被蓑衣遮盖的红。没有丝毫犹豫,他直冲墙角,双腿发力往墙上连蹬数步,用这招壁虎游龙便上了屋顶。随后,使出草上飞越过一个又一个屋顶。
那些腰挎长剑的红衣蒙面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已暴露,连忙追上去。领头者见莫问天速度极快,所踩的瓦片却都完好无损,不禁暗叹对方轻功之高,也开始玩命追击。
雨越下越猛,敌人越追越紧。
莫问天深知自己若再不摆脱后面的敌人,今夜极有可能会见阎王。因此,他好几次从青瓦上滑落,再使壁虎游龙上屋顶,反复折腾向来以团队合作的无影踪。
领头者发现这样光追下去会精疲力尽,便下令发射飞镖,一阵接一阵地射出。
漫天飞镖宛如流星朝莫问天呼啸而来,他边逃边发动内劲左躲右闪。眼看避无可避,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右手舞动拂尘使劲往后一甩,将背后袭来的暗器全部打落,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无影踪见状,再次发动攻击,投射暗藏剧毒的飞刀,密集如雨滴。
莫问天深知敌人心狠手辣,绝不留情,自己也不能手软,当即甩出一排飞针。刀针相撞,擦出零星火花,反应稍慢的红衣人被飞针射中,瞬间毙命。
领头者暗叫好险,自己差点中招,这死道士的功夫果真不容小觑。
就在莫问天催动内劲,打算彻底摆脱追杀之际,他忽觉一直在屋顶上与敌人盘旋实在不是办法,便玩命施展轻功,再次越过一座座屋顶寻找出口,可长久的逃亡令他疲惫。
而那领头者,则像一头猎豹般对他猛追不舍,好几次用剑险些刺中他的后背。
直到他看见不远处密集的竹林,似看到一线生机,眼中划过一丝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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