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岩洞里待了太久,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回到地面之后,反而觉得阳光太过刺眼。
我靠在一颗已经干涸枯死的巨型仙人掌旁休息了一会儿,才觉得头不是那么晕了,眼前也没有重影了,就问郭颉道:“郭颉,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
郭颉犹豫了一下,回道:“应该还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
还在沙漠里?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波光粼粼的耳形湖泊,嘴上不做声,心里却对郭颉的话抱了一万分的质疑。
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和耳形湖泊不过几十米远,如果我们还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周围怎么会有这么大面积的一片湖水,而且湖水的温度,冰凉刺骨,宛若经年不见阳光的幽冷寒潭。
想来,郭颉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小兔崽子应该也不知道我们现在究竟身处何处,随口扯了个地方糊弄我呢。
我叹了口气,刚想闭上眼睛眯一会儿,脑中忽然浮现出二哥的音容笑貌,一个激灵,心情骤然低沉入谷底,又急急问道:“郭颉,找到我二哥了吗?”
郭颉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一僵,回头看了眼六叔,才支支吾吾地说道:“二哥暂时还没有找到,但是杨小七你不用担心,咱二哥他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出事儿的。”
“滚犊子!让开!”我当时已经急红了眼,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二哥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绝对不能把他自己一个人丢在这荒凉的沙漠里。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推开挡住我路的郭颉,跌跌撞撞地往湖边走去。
郭颉被我推得摔了个趔趄,不偏不倚,正好扑在我身后那颗巨型仙人掌上,顿时,两只手掌都扎满了已经干死的仙人掌的刺儿,疼得他跳了好几个高,一边倒抽着凉气,一边摊着扎满了仙人掌干刺儿的两只手朝我追了过来,“卧槽,这仙人掌到底什么品种?哎,杨小七,你做什么去啊?”
我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湖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跳下去的时候,湖水“咕噜”一声荡开一片水花,紧接着,一个浑身湿淋淋的人从湖底钻了上来,我定睛一看,居然是曹希宁。
曹希宁单手撑着湖岸,动作干脆利落地跳上来,不咸不淡地看了我一眼后,扭头问郭颉,“怎么了?”
郭颉立即委屈地把两只爪子递到曹希宁跟前,“杨小七推我,那该死的巨型仙人掌扎了我一手刺儿,疼死了。”
曹希宁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语气平静冷清,“没有毒。”
闻言,郭颉稍稍安了心,龇牙咧嘴地从掌心拔出一根干刺儿后,不知道犯了什么浑,忽然对拔腿往岸上走的曹希宁说道:“宁哥,杨小七还想跳湖自尽来着。”
曹希宁脚步一顿。
“……”我没好气地踹了郭颉一脚,“小兔崽子你丫再胡诌八扯、满嘴跑火车,信不信我把你脸摁到那颗仙人掌上?”
郭颉缩了缩脖子,两条腿跑得跟兔子一样,眨眼就窜到了十几米远之外。
曹希宁转身,目光复杂地看着我,许久,轻声问道:“跳湖自尽?”
我略略有些尴尬,被曹希宁那阴沉莫测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抬手摸了摸鼻子,撇过脸去,“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自尽,我又没有自杀癖……我只是想去找我二哥。”
“不出意外,你二哥应该已经上岸了。”曹希宁眯着眼睛打量了我半晌,大概觉得我的表情并不像在说谎,可又怕我像之前一样,一声不吭地从这里跳了下去,他皱了皱眉,几步折返回来,抓起我的手腕,不容分说,带着我往岸上走去,“我们之前跳下来的地方并不高,你二哥的水性也很好,他知道你在岩洞里暂时不会有危险,所以他上岸之后,应该是先去找吃的了。”
时至此时,我倒真的宁愿相信曹希宁说的“不出意外”。
※※※
我们身上已经没有任何食物和水,包也丢了好几个,幸好之前在岩洞里,六叔和郭颉跟着曹希宁往湖里跳时,顺手扯了几个装备包,那几个包都是防水材质的,放在里面的手枪、弹药和各种消毒抗感染的药品都没有被弄湿,否则,恐怕我们很难走出这片茫茫无边的大沙漠。
郭颉好不容易把两只手掌心上的仙人掌干刺儿都拔掉,从包里翻出止血药,胡乱撒了一些,龇牙咧嘴地嘟囔道:“我靠,这里的仙人掌都成精了吧,丫什么品种的仙人掌能长两层楼这么高啊,这刺儿跟特么钢针似的,扎死小爷了!”
说着,郭颉把两只满是鲜血的手往我眼前晃了晃,“杨小七,你丫可真是狠心,你心里就只有你二哥一个人,完全不管我们的死活。”
冷静下来之后,我自觉刚才有些冲动,但心里还是有些庆幸的,不幸中的万幸,幸亏没把郭颉的脸给推到那干仙人掌上,这小兔崽子应该还没有谈过恋爱,如果被我顺手一推给毁了容,恐怕以后找媳妇儿都困难,那我得多对不起郭家的列祖李宗。
不过转眼,看着他疼得直龇牙咧嘴的惨兮兮的模样儿,不免有些于心不忍,本想帮他把刺儿拔出来,没成想,这小子受了伤还不安分,居然拿话挤兑我,于是,到了嘴边的关心就变成了高傲,“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挡我路者,只有死路一条。”
郭颉咧了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随即,毫无预兆地“咕咚”一声跪倒在我跟前,“女王大人息怒,小郭子知错了!”
“滚你丫犊子!”和郭颉斗了几句嘴,原本跌入谷底的心情,渐渐明朗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就笃定起来,二哥他没有死。
几个人在毒辣辣的太阳底下晒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晒干了,皮肤火辣辣得疼,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爆裂开。
六叔忧心忡忡道:“宁少,我们得赶快想办法走出这片沙漠,”说着,抬手抹了把额头上晒出来的明晃晃的油,“汗都流完了,油也快淌尽了,再不出几个小时,恐怕我们就晒成人肉干儿了。”
曹希宁恍若没有听见六叔的话,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墨色笼罩的瞳孔竟泛起微微的幽绿色,冷清至极,静了片刻,他忽然开口道:“那里有一片绿洲。”
绿洲?
我忙抬起右手在眉骨处搭了一扇小凉棚,眯着眼睛,循着曹希宁手指的方向极力远望,可直看得眼睛发涨发酸了,也没有看到究竟哪里有绿洲。
但六叔对曹希宁说的话向来都是深信不疑的,立即拎起装备,跟了上去。
“杨小七,快跟上,别掉队!”郭颉自然是要跟着他的“组织”的,抓起背包甩到肩膀,小跑着追了过去,而我除了跟上去,好像也没有别的路可选。
骄阳似火,毒辣辣地炙烤着脚下的黄沙,我们几个人沉默着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仍然没有看到绿洲,而我已经体力透支到了极限,整个人又累又渴,两条腿灌了铅似的,完全不受控制,只是出于惯性仍然在往前走,喉咙里也干得快要冒烟了,好像只要一张口说话,就会沁出一口浓血。郭颉忙伸手扶住我,面露担忧之色,“杨小七,你脸色很难看,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我摇了摇头。
这种时候,我是根本不敢停下脚步的,因为只要我一坐下,恐怕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又虚虚地往前挪了几步,眼前忽然一黑,紧接着,就失去意识,不省人事了。
※※※
那一觉睡得极长极沉。打从进到塔克拉玛干沙漠之后,我就没再睡过一个安稳觉,这回,终于养足了精神,神清气爽,我舒服得喟叹了一声,本来还想伸个懒腰的,可是肌肉酸疼得要命,根本抬不起胳膊。
“小七,醒醒。”
“小七,小七?”好像有人在叫我,语气有点儿熟悉。
脑子里一个激灵,我忽然想起来,我之前晕倒在了沙漠里,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怕是把郭颉那小子给急死了,可睁开眼,我就愣住了,“三哥?”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忙打量周围的环境,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沙漠里了,而是在一间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木屋里。小木屋里的布置非常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两把椅子,曹希宁背对着我,坐在房间角落里,将大半个身子隐在暗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背影十分冷清,而让我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的是,走散了足足有小半个月,没有任何消息的三哥、邵乔磊、张雨居然也都在。
“小七?”三哥皱眉。
这时,郭颉端着一个缺了一道口的破碗从小木屋外窜了进来,欢快得差点儿没蹦起来,“杨小七,你终于醒了,快来喝粥,小爷我亲自给你熬的。”
我眉心猛跳了好几下,完全没有听见郭颉在嚷嚷什么,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三哥,眼泪忽然就止不住了,“三哥,你们怎么都在这里?这是哪里?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可能是之前在沙漠里缺水太严重的缘故,我一开口说话,嗓音非常低沉喑哑,好像喉咙里包了一汪浓浓的血水,难受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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