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刻的雾气裹着海腥味渗入窗棂，陆尘屈指弹碎玄水珠表面的霜花。
血色玉牌在阵盘上震颤着拼出总舵后山的地形，蜿蜒的蛇影正指向藏书阁飞檐——那里本该是罗天盟收藏《山河志》的禁地。
"看来使者特意留了钥匙。"陆尘将玄冥令按在阵盘缺口，青金石忽然熔成液态渗入地砖缝隙。
他耳畔响起鲛人侍卫密谈时的古怪喉音，那些音节竟与《九霄雷音诀》的第三重咒文暗合。
门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陆师弟打算吃独食？"苏师姐抱着剑斜倚门框，发间坠着的银铃在夜风中纹丝不动。
她身后转出提着琉璃灯盏的柳姑娘，暖黄光晕映得鹅黄裙裾上暗绣的八卦纹若隐若现。
陆尘指尖掠过案上星图残痕："戌方位的瘴气能腐蚀武师经脉。"
"但玄水珠遇到月华会结霜。"柳姑娘突然翻转灯盏，琉璃罩里跃动的竟是幽蓝冥火，"三更天时我瞧见罗天盟的巡夜使往禁地方向去了七趟，每次间隔恰好是燃尽半柱香的时间。"
苏师姐的剑鞘突然磕在青砖上。
陆尘袖中符纸无风自动，燃烧的轨迹竟与柳姑娘灯焰摇曳的节奏重合。
他瞥见两个姑娘映在墙上的影子诡异地交叠成凤翎形状，突然想起曹颖被困的珊瑚牢笼也有相同纹饰。
"跟紧了。"陆尘挥袖震开雕花窗，夜风卷着十九枚玉牌在身前铺成浮空栈道。
三人身影没入浓雾的刹那，藏书阁飞檐上的嘲风兽首突然转动眼珠。
瓦当缝隙渗出靛蓝色黏液，沿着墙砖蛇行着追向栈道残留的灵气波纹。
***
苏师姐的银铃在穿过哭魂林时突然炸响。
陆尘反手扣住她手腕疾退三步，先前落脚处的腐叶下露出半截森白指骨——那骨节上套着的玄铁戒指，分明是罗天盟刑堂执事的信物。
"小心幻雾。"柳姑娘突然将琉璃灯按进泥沼。
冥火轰地窜起三丈高，照亮方圆十丈内密密麻麻的悬丝。
那些浸透血气的丝线正随着雾气流速变化，编织成天罗地网。
陆尘的魂火突然在识海里震荡。
他本能地揽住苏师姐的腰旋身闪避，少女发间银铃擦着他喉结划过，在某个方位激起金铁交鸣之声。
五步外的古槐应声炸裂，树心里竟嵌着块刻满鲛人咒文的青铜阵盘。
"陆、陆师弟..."苏师姐僵在他臂弯里，耳尖比天边残月还要红。
她腕间新换的珠串不知何时缠上了陆尘的束发银链，稍一动弹就扯落几缕发丝。
柳姑娘突然轻笑出声："苏姐姐的千机引越发精妙了，连陆公子的青冥发链都能缚住。"
陆尘并指斩断纠缠的银链，魂火顺着珠串窜入苏师姐经脉。
少女惊喘声中，十九颗珠子凌空结成防御阵型，恰好挡住从地底刺出的七根玄冰棱柱。
"西南三十步。"陆尘突然将柳姑娘推向左侧巨石，自己则踩着倒下的冰柱腾空而起。
魂火凝成的长戟劈开浓雾，将暗处射来的三枚透骨钉钉在树干上——钉尾缠绕的靛蓝色发丝，与黑袍使者耳后的鳞片如出一辙。
神秘老者的咳嗽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时，陆尘正故意踩中某处松动的石板。
地面裂开的瞬间，他袖中飞出的符纸化作替身傀儡跌入陷阱，本尊却借着苏师姐剑锋反光，看清了藏身树冠的灰袍身影。
"年轻人何必找死。"老者拄着蛇头杖从阴影里走出，杖身镶嵌的鲛人泪珠映出陆尘掌心跃动的魂火，"交出玄冥令，老夫留你们全尸。"
陆尘突然用脚尖挑起块碎石。
石子撞上柳姑娘悄然布下的琉璃灯盏，折射的冥火骤然聚成光锥刺向老者面门。
与此同时，苏师姐的剑锋贴着地面横扫，剑气掀起的腐叶下露出闪着寒光的囚龙阵纹。
"玄阶上品的困阵？"老者蛇头杖重重顿地，杖尾喷出的毒雾却被陆尘早有准备的魂火屏障挡住。
他浑浊的瞳孔突然收缩，因为陆尘指尖正把玩着从他袖中顺走的青铜密钥——那上面沾着的地脉灵泉气息，与曹颖被困处的珊瑚牢笼完全相同。
柳姑娘的琉璃灯盏不知何时悬在老者头顶，冥火中浮现出无数挣扎的怨魂："前辈耳后的鳞片该上药了，靛蓝色褪成灰白多难看。"
陆尘的魂火顺着密钥纹路游走，突然轻笑出声："三天后的玄天阁拍卖会，你们安插了多少个'鲛珠容器'？"
老者突然暴起的身形僵在半空。
苏师姐的剑锋不知何时抵住他后心，剑气催动了他体内潜伏的冰蚕蛊："既然知道拍卖会...就该明白触碰禁忌的代价..."
陆尘捏碎密钥的刹那，藏书阁方向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声。
冲天而起的靛蓝色光柱中，隐约浮现出九重珊瑚牢笼的虚影，每个牢笼里都囚禁着与曹颖服饰相同的古族圣女。
"留给罗天盟主善后吧。"陆尘将昏迷的老者踹进柳姑娘展开的乾坤袋，转头望向东方泛起的鱼肚白。
他颈侧不知何时多了道鳞片状的血痕，正随着玄天阁方向的晨钟声忽明忽暗。
老者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喉间爆出刺耳的尖啸。
陆尘指尖魂火暴涨，却见对方下颌突然诡异地脱臼，靛蓝色毒雾裹着枚墨玉珠从喉管飞速而出。
"退！"柳姑娘旋身甩出琉璃灯盏，幽蓝冥火堪堪裹住毒珠。
墨玉珠表面裂纹中渗出猩红液体，竟将冥火腐蚀出蛛网状的缺口。
苏师姐剑锋急转，霜寒剑气冻结毒雾的刹那，老者干瘪的躯体已化作滩腥臭黏液。
陆尘袖中飞出三张金纹符箓，符纸燃烧形成的锁链却只捆住件空荡荡的灰袍——蛇头杖上的鲛人泪珠砰然炸裂，碎片映出七道扭曲的鬼面图腾。
"是血魂替身术。"柳姑娘灯盏微倾，照出灰袍内衬暗绣的玄天阁云纹，"三日前这批法袍刚在城南成衣铺售出十七件。"
陆尘捻起沾着黏液的金刚杵碎片，杵尖残留的地脉灵气让他眉峰微蹙。
这分明是拍卖会鉴宝师专用的破障杵，此刻却浸透着罗天盟秘制的腐骨水。
他腕间魂火突然跃向东南方，在虚空中灼出个残缺的拍卖会请柬虚影。
苏师姐突然扯住他袖角："你颈侧鳞痕在渗血！"
琉璃灯盏适时凑近，冥火映得陆尘伤口处细密鳞片泛着妖异的蓝光。
柳姑娘葱白指尖悬在鳞痕上半寸，蹙眉道："是鲛人血咒，每逢潮汐涨落便会侵蚀经脉。"
藏书阁方向的轰鸣渐歇，晨雾中却传来玄天阁特有的九响晨钟。
陆尘并指抹过颈侧，魂火裹着血珠凝成枚赤红鳞片："还剩三刻钟就是拍卖会开场。"
"但请柬..."苏师姐话音未落，陆尘已从老者灰袍残片中夹出张鎏金笺。
展开的瞬间，笺上朱砂印鉴突然化作三条游鱼，衔着"甲字三号厢房"的字样没入他掌心。
柳姑娘突然用灯盏照向陆尘脚边，冥火中显现出数道拖拽痕迹："这些黏液在模仿拍卖会运送拍品的车辙印——他们今晨运进去的恐怕不止《山河志》。"
疾风掠过林梢，陆尘甩出的符纸化作三只青鸾幻影。
他跃上鸟背时，苏师姐腕间珠串突然迸射银光，十九颗珠子在空中结成星图，正好指向玄天阁最高处的琉璃穹顶。
"且慢。"柳姑娘突然扯下半幅鹅黄裙裾抛向空中，布料遇风即燃，显露出拍卖会场内部结构图。
她指尖点向地下暗河的位置："鲛珠遇月华则鸣，若是将容器藏在..."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骤然撕裂晨雾，玄天阁方向腾起的烟柱中，隐约传来困龙锁链断裂的铮鸣。
陆尘袖中玄冥令突然发烫，令牌背面浮现出曹颖额间圣纹的虚影——那纹路正与拍卖场穹顶的防御阵眼完美重合。
"来不及了。"陆尘催动魂火灌注青鸾羽翼，俯冲时瞥见苏师姐剑穗上缠着的珊瑚碎片突然泛红，那是古族圣女遇险时才会显现的血脉警示。
三道流光划破天际的刹那，玄天阁地底传来深海巨兽般的呜咽。
拍卖场前的石狮眼眶中渗出靛蓝色液体，门楣上悬挂的照妖镜映出无数扭动的黑影——那些本该封存在珊瑚牢笼里的鲛珠容器，此刻正在厢房阴影里睁开猩红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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