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令的余温渗入掌心时，陆尘已经闻到了血腥气里混着的檀木香。
他屈指弹落肩头沾着的琉璃碎屑，望着穹顶外翻涌的紫色潮汐若有所思。
那蓝鳞随浪起伏的模样，像极了被斩首的神秘首领临终前瞳孔里炸开的星芒。
"护宗大阵开启三重。"苏师姐甩开剑穗上凝结的蓝血，铜铃铛撞在青石板上叮当作响，"后厨送来的灵米里掺了噬魂砂，马厩里三匹踏云兽口吐白沫——这群老鼠倒是会挑时候。"
柳姑娘的银丝手套正抚过曹颖投射的海图，指尖在某个暗礁密布的海域悬停："断腕求生的章鱼，往往会将墨囊藏在断肢里。"她忽然转头看向正在擦拭玄铁指套的罗盟主，"三日前运抵总舵的那批南海沉香，盟主可曾验过？"
月影西斜时，十二盏引魂灯沿着总舵外墙次第亮起。
陆尘站在瞭望塔顶，魂海深处的涟漪随着夜风荡开。
三百步外货栈卸货的驼队里，某个戴斗笠的商贩正将手掌贴在青砖墙缝，细如发丝的蓝光顺着砖缝渗入地底。
"东南巽位。"陆尘突然攥住苏师姐扬起符箓的手腕，鼻尖几乎碰到她耳畔垂落的珊瑚珠，"他们埋的是九幽雷火阵，要炸毁护宗大阵的阵眼。"
柳姑娘的银丝手套骤然绷紧，三枚淬毒银针从指缝间滑出："三个时辰前，罗盟主亲自查验过这批货。"她望着下方熙熙攘攘的商队，琥珀色的瞳孔映出某个正在擦拭额汗的胖商人，"看来有人用移花接木之术，把雷火珠藏在了沉香木的年轮里。"
子时更鼓响起时，总舵主殿突然飘起细雨。
陆尘接过侍女递来的青瓷茶盏，指腹在盏底某道裂痕处摩挲而过。
魂海中的涟漪突然化作惊涛，他猛地将茶盏掷向殿角立柱——琉璃盏炸开的瞬间，十七道黑影从梁上俯冲而下。
"等的就是你们！"苏师姐的青铜剑呛啷出鞘，剑锋却劈在了空处。
那些黑影落地即散作蓝雾，转眼在宾客席间凝成三十六个持弩弓的灰衣人。
机括声响起时，柳姑娘的银丝手套已经拽住陆尘后领，将他甩向雕花屏风后方。
弩箭钉入屏风的闷响里，陆尘的魂火突然暴涨。
他闭目屈指，魂海深处的枷锁发出金铁交鸣之音，十二道残影竟在魂火映照下纤毫毕现。
当第七个灰衣人扣动扳机的刹那，陆尘的玄冥令已经洞穿其咽喉——那弩箭堪堪擦着他耳畔飞过，将后方立柱上悬挂的东海明珠击得粉碎。
"坎位三步！"陆尘突然暴喝。
柳姑娘旋身甩出银针，正扎中某个试图引爆阵眼的灰衣人眉心。
苏师姐的剑锋划过地面，青石板上骤然亮起的符纹将五个灰衣人困在雷火阵中央——正是他们自己埋下的杀阵。
混战中，陆尘的袖口突然被蓝血浸透。
某个假扮成舞姬的杀手软倒在地，藏在发髻里的毒针距离他太阳穴仅剩半寸。
魂海枷锁再次震颤，他反手握住苏师姐刺来的剑锋，带着她的剑势刺穿身后偷袭者的心脏。
"你..."苏师姐的惊呼被淹没在梁柱倒塌的轰鸣里。
陆尘抹去溅到唇边的血珠，突然拽着她跃上房梁。
下方地面轰然塌陷，露出埋在地底的三十六颗雷火珠——全都被替换成了哑火的赝品。
柳姑娘的冷笑从殿外传来："你们埋雷火珠时，就没发现沉香木的纹路比昨日多出三道金线？"她指尖挑着半截蓝鳞，那鳞片在月光下逐渐化作灰烬，"用幻海蜃术伪装雷火珠，这手法倒是比你们主子高明些。"
当最后个灰衣人被雷火阵反噬时，陆尘正踩住某个试图咬破毒囊的杀手下颌。
魂火顺着指尖钻入对方眉心，他清晰地看到魂海深处浮现出某个被迷雾笼罩的海岛，岛中央矗立着通体漆黑的方尖碑。
"你们在找的东西..."杀手突然咧嘴笑开，七窍同时涌出蓝血，"早在二十年前，就被青龙卫埋在..."他的头颅突然炸成血雾，飞溅的骨片在陆尘脸颊划出三道血痕。
柳姑娘的银丝手套接住半块未烧尽的鳞片，那上面残留的纹路竟与曹颖的海图隐隐呼应。
苏师姐的剑尖挑开杀手衣襟，露出胸口处褪色的刺青——那是个半截龙尾缠绕着珊瑚的图腾。
海风卷着咸腥味灌入大殿，陆尘望向百里外愈发浓烈的紫芒。
魂海深处的雷霆海域突然掀起巨浪，第四道枷锁在浪涛中浮现裂痕。
他摩挲着玄冥令上新添的划痕，突然想起神秘首领临终前那句被海风吹散的诅咒。
那人的嘴唇开合间，分明说的是："青龙卫......"
血雾尚未散尽，陆尘的魂火已顺着指尖缠上那具无头尸体。
雷霆海域在魂海中掀起滔天巨浪，第四道枷锁的裂痕里渗出暗金色流光。
他忽然按住眉心，清晰看到方尖碑表面浮出密密麻麻的咒文，像是千万条青鳞小蛇在石缝间游走。
"是南海蜃楼岛。"柳姑娘将半块鳞片按在曹颖的海图上，银丝手套拂过时竟浮起粼粼波光，"三年前东海商盟的沉船案，失踪的青龙卫腰牌上也有珊瑚缠龙尾的印记。"
苏师姐的剑尖突然刺穿海图边缘，珊瑚珠耳坠撞在青铜剑格上叮咚作响："管他青龙白虎，既是藏在海里的老鼠窝..."她腕间符箓无风自燃，映得眸子亮如星火，"烧了便是！"
罗盟主玄铁指套敲在沉香木案几上，震得茶盏中涟漪骤起："蜃楼岛周遭三十里终年迷雾，没有海图指引，武圣强者也会困死其中。"他忽然转头望向殿外翻涌的紫潮，"三更时分潮水会卷来引路鲛珠，但..."
话音未落，陆尘魂海中的方尖碑突然迸发青光。
他猛地攥住正在消散的杀手残魂，雷霆锁链将最后缕意识扯入魂海深处。
迷雾散开的刹那，他看见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衣人正将卷轴投入熔炉，火光中隐约露出半角绘着星斗的海图。
"不必等鲛珠。"陆尘突然睁眼，玄冥令在掌心凝成墨玉罗盘，"那杀手魂识里藏着海图印记，给我两个时辰..."
柳姑娘的银针突然扎进罗盘缝隙，琥珀瞳孔微微收缩："有人在我们说话时，动了曹姑娘留下的星轨仪。"她指尖银丝骤然绷直，缠住梁上某片正在融化的冰晶，"好精妙的水遁术。"
众人赶到偏殿时，盛放海图的鎏金匣子表面已结满霜花。
苏师姐的剑气劈开玄冰封印，却见匣中静静躺着半片枯叶——正是曹颖用秘法封存的海图本体。
"枯叶替形术。"柳姑娘银丝手套拂过冰晶，扯出缕淡青色灵力残痕，"三个时辰前，有人用南海巫祝的换影蛊调了包。"她突然转头看向陆尘，"你读取残魂时，可曾感应到对方魂海有蛊虫气息？"
陆尘的玄冥令突然发出蜂鸣，罗盘指针疯狂旋转。
魂海中第四道枷锁轰然崩碎，暴涨的魂火竟在虚空凝成方尖碑虚影。
他猛然按住心口，清晰看见海图失窃前的画面：侍女递茶时袖口闪过的蓝鳞，窗棂外掠过的海鸟左爪带着金环。
"不是蛊。"他忽然并指划开虚空，雷霆锁链拽出个正在融化的水傀儡，"是双生共魂术。"傀儡胸腔里嵌着的蓝水晶中，赫然映出总舵藏书阁的雕花木窗——此刻正大大敞开着。
柳姑娘的银针将水晶钉在梁柱上，琥珀色瞳孔泛起冷光："藏书阁里存着曹姑娘留下的海图副本，但..."她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苏师姐的剑气已破窗而出，却只斩下半片染着蓝血的衣角。
当众人冲进藏书阁时，海风正卷着星砂从漏刻孔洞灌进来。
存放副本的青铜筒斜插在案几上，筒身密布着指痕状的焦黑印记。
陆尘的魂火扫过地面，突然在窗边矮榻处凝成光斑——那里留着半个湿漉漉的掌印，纹路间还沾着细碎的蓝鳞。
"是青龙卫的潮生诀。"罗盟主玄铁指套摩挲着焦痕，"二十年前围剿东海叛党时，我在老盟主伤口上见过这种灼痕。"他忽然握拳砸向梁柱，"但他们明明已经..."
陆尘的魂火突然剧烈震颤，玄冥令上的裂痕渗出丝丝黑气。
他望着掌心逐渐消散的方尖碑虚影，突然轻笑出声："倒是省事了。"雷霆锁链在魂海中交织成网，将第四道枷锁崩碎后的金光尽数吞噬，"既然有人急着引我们去，何妨踏浪而行？"
殿外忽然传来潮声轰鸣，紫色天幕裂开道缝隙。
柳姑娘的银丝手套接住坠落的星砂，忽然转头看向东南海域："子时三刻的潮汐比往常早来了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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