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殇的指腹在惊鸿剑的螭纹上摩挲出细响,他望着官道尽头扬起的烟尘,嘴角竟扯出三分笑意。
黑甲骑士们玄色大氅上暗绣的星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极了幼时母亲哼唱的星宿歌谣里缺失的段落。
"备三牲酒礼,开正门迎客。"他转身时玄色箭袖扫落檐角风铃,叮当声里混着护卫统领倒抽冷气的声音。
小妹踮脚将最后一瓣金箔贴在兄长肩头,忽然发现糖霜在黎殇掌心融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戌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黎氏宗祠的三十六盏长明灯突然齐刷刷转向东厢。
黎殇倚着青玉案慢条斯理擦拭剑穗,余光瞥见黎叛徒的皂靴正无意识地碾着地砖缝隙——那里埋着三年前他亲手栽种的驱邪朱砂。
"诸位可知上月地牢铜铃失窃案?"他突然开口,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撞向雕花窗。
三十七位家族子弟的玉珏在腰间叮咚作响,唯有黎叛徒的墨玉禁步缠在了手腕。
汪彻捧着鎏金暖炉从屏风后转出,炉中沉香灰正巧落在他展开的羊皮卷上。
卷轴里掉出半片染血的襁褓,星纹与黑甲骑士大氅上的图案严丝合缝。
黎叛徒打翻的茶盏在青砖上泼出蜿蜒水迹,竟与地牢密道图分毫不差。
"这墨可是南诏特供的孔雀胆?"黎殇突然抓起黎叛徒的袖口,指尖蘸着未干的茶渍在案上画出北斗吞煞局。
小妹"哎呀"一声指着自己的糖葫芦签子——七根竹签不知何时插成了锁龙阵。
宗祠外的古槐突然无风自动,十八枚铜铃在树梢撞出摄魂曲。
黎殇袖中飞出的信笺精准落在族老们跟前,火漆印上还沾着外宗宗主最爱用的龙涎香。
当第七位族老摔碎茶盏时,黎叛徒腕间墨玉突然炸成齑粉,露出内里暗藏的传讯玉简。
"你们看!"小妹突然指着檐角神兽,貔貅口中的夜明珠正映出黎叛徒昨夜潜入书房的画面。
汪彻适时抛出个琉璃瓶,瓶中困着的传信灵蝶翅膀上,赫然是外宗独有的紫云纹。
黎叛徒踉跄后退撞翻祖宗牌位,香灰在空中凝成血色篆文。
族老们拄着鸠杖的手都在发抖,他们这才发现供桌上的三牲祭品,不知何时变成了叛徒与外宗往来的账册。
"阿兄的剑穗..."小妹突然扯住黎殇的衣角,众人这才惊觉惊鸿剑的螭纹正在疯狂吞噬叛徒周身黑气。
汪彻不紧不慢展开最后一份证物——从叛徒卧房暗格搜出的青铜铃,铃舌上还沾着地牢守卫的血痂。
秋风卷着桂花香涌进祠堂,十八盏长明灯突然聚成光柱将黎叛徒困在当中。
黎殇抚过小妹发间将谢的晚香玉,花朵瞬间重绽芳华,而叛徒襟前的家徽却寸寸龟裂。
"你们听!"不知是谁喊了声,祠堂外传来整齐划一的甲胄撞击声。
黑甲骑士们的坐骑正在门外刨地,每一声蹄响都震得叛徒腕间锁链哗啦作响。
黎殇却含笑拾起地上碎裂的糖葫芦签,在青砖上画出个崭新的星图。
檀香混着桂花酿的甜腻在祠堂里浮沉,黎家小妹踮着脚踩碎满地月光,绣着金丝鲤的绣鞋尖正对着被锁链缚住的叛徒。"该把他的名字刻上耻辱柱!"她攥着半截糖葫芦签子,蜜糖顺着指缝滴在青砖缝里,"还要罚他给祠堂的貔貅石像磕三百个头!"
雕花窗棂漏下的月光忽然暗了三分,家族大长老的鸠杖重重磕在青玉砖上。
老人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黎叛徒颤抖的脊背,却在转向黎殇时泄出一丝愧色。
他想起三日前暴雨倾盆的深夜,黎殇捧着残缺的族谱跪在书房外,自己却将镇纸砸向少年额角——那抹未愈的淤青此刻在烛火下格外刺目。
"按族规第七卷第三条。"黎殇的惊鸿剑穗拂过供桌上新换的三牲祭品,羊脂玉般的面庞映着跳动的烛火,"叛族者当受九钉锁魂之刑,永镇寒潭底。"他说得轻描淡写,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糖葫芦签子上残留的糖霜——小妹方才偷偷塞给他的。
三十七枚玉珏突然齐声嗡鸣,黎叛徒腕间锁链应声崩裂三寸。
汪彻适时抛出个青铜罗盘,盘面十二地支正疯狂转动。"且慢!"大长老突然伸手拦下要上前的刑堂弟子,枯枝般的手指捏起叛徒襟前碎裂的家徽,"这鎏金云纹...分明是去年冬祭时我亲手赐予殇儿的..."
满堂烛火倏地摇曳如鬼手,黎殇解下腰间酒囊仰头灌了一口。
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下颌滑入箭袖,他忽然将酒囊掷向半空。
惊鸿剑出鞘的刹那,三十六盏长明灯齐齐映出酒液中的银色游丝——正是外宗独有的碎星毒。
"大长老现在信了?"汪彻笑着展开折扇,扇面墨竹突然化作万千箭矢虚影,"三日前子时,有人看见刑堂掌事往殇哥药罐里添东西呢。"他话音未落,角落里有个灰衣身影突然撞向描金柱,却被小妹抛出的糖葫芦签子钉住了衣摆。
黎叛徒突然癫狂大笑,腕间墨玉碎屑竟在青砖上拼出个血色星图。"你们当真以为..."他话音未落,黎殇剑尖轻挑,檐角神兽口中的夜明珠突然映出三年前冬夜——大长老闭关的密室窗外,分明有墨色衣角掠过。
"够了!"大长老的鸠杖突然迸发青光,十八道锁魂钉破空而至。
黎叛徒的惨叫混着锁链哗啦声坠入地底时,窗外突然飘来丝竹之音——竟是《破阵乐》的调子。
黎殇弯腰拾起小妹掉落的金丝鲤香囊,指尖沾着香灰在供桌上画了个残缺的星宿图。
欢呼声骤然炸响的瞬间,他忽然按住狂跳的右眼皮。
汪彻的折扇停在"险"字卦象上,琉璃瓶里的灵蝶正在疯狂撞击瓶壁。
"报——"浑身浴血的探子撞开描金门,怀中的传讯烟火滚落在青砖上,炸出朵紫云纹。
黎殇俯身捻起沾血的糖葫芦签子,发现上面居然凝着霜花——分明是三十里外寒潭特有的冰晶。
祠堂外的桂花香突然浓得呛人,惊鸿剑的螭纹不知何时爬满了剑身。
黎殇望着案上渐渐消散的星图,突然听见极远处传来马匹踏碎青石板的声音。
那节奏,竟与三日前地牢铜铃失窃时的异响分毫不差。
小妹正要伸手去接飘落的桂花,指尖忽然被冰晶刺得生疼。
她诧异地仰头,望见九霄之上竟有七颗星辰诡异地连成箭矢形状,正对着祠堂屋顶的嘲风兽首。
汪彻袖中的青铜铃无风自动,铃舌上的血痂突然化作飞灰,在月光下拼出个残缺的"危"字。
黎殇的惊鸿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剑穗上缀着的墨玉珠子接连炸裂。
他伸手接住迸溅的玉屑,却发现掌纹间不知何时多了道血色星痕——与叛徒袖口暗纹如出一辙。
远处传来第一声夜枭啼叫时,守门的黑甲骑士突然集体转身。
他们玄色大氅上的星纹在月光下流淌如银河,坐骑铁蹄踏碎的青石板裂缝中,隐约可见外宗紫云纹正在缓缓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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