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裹着铁锈味砸在青铜戟上,黎殇的靴底碾碎最后一粒蟠龙地砖的碎屑。
祠堂飞檐下的铜铃突然齐声炸裂,混着血雨的碎片擦过他右脸,在颧骨处划出与胎记重叠的伤口。
"阿兄!"小妹的惊呼被狂风扯碎,黎殇转身时只看见她发间的并蒂莲步摇在雨中绽开血色光晕。
那支他亲手打造的银铃脚链此刻正缠绕在青铜戟柄,铃舌上的朱砂不知何时化作流动的星芒。
阵法师的罗盘在宝库门前疯狂旋转,十二道阵旗正在融化成紫黑色的黏液。"星轨被篡改了!"他徒劳地往阵眼掷符咒,符纸却在触及青铜门环的瞬间燃起幽蓝火焰,"初代家主的北斗杀阵,怎么会变成噬魂邪阵?"
黎殇的胎记突然滚烫如烙铁。
当大长老布满老年斑的手抓住他腕骨时,他看见老人袖口露出的族谱正在浮现小妹的轮廓——那些紫黑霉斑沿着她剪纸纹样的轨迹蔓延,像某种古老符咒在苏醒。
"让开!"黎殇挥袖震开试图阻拦的守库人。
掌心按上青铜门的刹那,二十八星宿图在瞳孔深处流转。
上次破解阵法时残留的星辰之力突然在经脉中沸腾,他清晰感受到宝库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呼应自己胎记的灼痛。
门缝溢出的紫光凝结成箭雨,却在触及黎殇周身三尺时诡异地扭曲。
他踏着满地狼藉向前,看到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正握着虚幻的青铜戟,北斗七星纹路顺着影子手臂爬上他真实的皮肤。
"小心东南角的离火位!"阵法师的嘶吼从门外传来。
黎殇侧身避开突然爆裂的玉匣,飞溅的翡翠碎片在他左肩划出北斗勺柄状的伤口。
血珠滴落的瞬间,宝库穹顶的星图突然投射下七道光柱,将他笼罩在北斗阵眼的位置。
胎记的灼痛突然转为清凉。
当黎殇再次睁眼,满室流光都凝滞成悬浮的星子,他看到三个月前自己在此处破解杀阵时,有缕银铃形状的雾气悄然渗入阵眼——那分明是小妹及笄当夜,他系在她脚踝上的铃铛灵气。
"原来从那时就开始了吗..."黎殇抹去嘴角血痕,指尖按在左肩伤口。
北斗七星的血痕突然脱离皮肤,化作七枚血色玉玦悬浮空中。
这是他胎记第一次主动显现力量,玉玦旋转形成的星璇竟将四面袭来的光刃尽数吞噬。
暗格在西北角发出玉石相击的脆响。
黎殇踏着血色玉玦铺就的星路前行,看到青铜戟的虚影正插在阵眼核心,戟刃上流淌的却不是血,而是小妹剪窗花用的金箔。
当他的影子与北斗星君执戟的身影完全重合时,暗格深处传来银铃的欢快震颤——那声音不再裹着雨夜的阴冷,倒像是小妹提着灯笼跑来时,脚踝银铃在月光下起舞的清响。
青铜戟虚影在暗格前震颤出清越龙吟,黎殇靴底刚触到星纹地砖,忽有劲风破空而来。
他本能地后仰避让,三枚星芒钢钉擦着鼻尖钉入石壁,尾端犹自颤动如毒蝎尾针。
"擅动家主遗物者,死!"
玄铁重铠包裹的身影从阵法光雾中踏出,面甲下飘散出腐朽的朱砂气息。
守护者胸甲刻着的北斗七星竟与黎殇胎记形状分毫不差,只是每颗星辰都被赤金锁链贯穿。
小妹的银铃突然在黎殇腰间疯狂震颤,震得他后槽牙发酸——这分明是三个月前他给小妹打造的驱邪铃。
"阁下倒是比大长老更像看门狗。"黎殇抹去嘴角血痕,指尖轻弹腰间银铃。
清音荡开的刹那,守护者胸甲锁链应声断裂两颗,露出底下干枯如树皮的皮肤。
他忽然想起小妹及笄那夜,大长老捧着族谱时袖口闪过的紫黑霉斑。
玄铁重剑裹挟星辰之力劈斩而下,黎殇旋身时扯断三根发带。
乌发散开的瞬间,他看见自己发丝在阵法流光中折射出二十八星宿图。
守护者的剑锋突然偏转半寸,重重砍进他左肩——正是先前被翡翠碎片划出北斗勺柄状伤口的位置。
血珠溅在守护者面甲上,竟发出烙铁淬火的声响。
黎殇忍痛翻滚到阵眼石台旁,发现自己的血正沿着石台缝隙勾勒出小妹剪纸常用的并蒂莲纹样。
守护者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重剑挥出时带起十二道血色残影,每道残影都对应着北斗七星的杀伐方位。
"阿兄接住!"宝库外突然飞进半截剪纸。
黎殇凌空抓住这染血的窗花残片,发现缺失的正是并蒂莲的花蕊部分。
当他把剪纸按在左肩伤口时,流出的血突然化作金粉填补空缺——这分明是小妹除夕夜剪坏的那张"双生莲守岁图"!
守护者的攻势骤然迟滞,仿佛被无形丝线缠住关节。
黎殇趁机跃上石台,胎记的灼热已蔓延到心口。
他忽然看清守护者铠甲缝隙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小妹剪纸用的金箔碎屑,那些本该贴在窗棂上的吉祥纹样,此刻正在铠甲内部组成禁锢魂魄的符咒。
"原来你才是被诅咒的宝物。"黎殇并指如剑点向守护者眉心,指尖缠绕着从自己伤口飘出的金粉。
当他的血珠触到面甲时,整个宝库突然响起百鸟朝凤的唢呐声——这正是小妹及笄礼那日,他躲在房梁上偷听的曲调。
玄铁铠甲轰然崩解,露出内里紫檀木雕刻的人形傀儡。
傀儡心口嵌着的正是大长老常年佩戴的狼首玉珏,此刻玉珏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黎殇的胎记突然迸发青光,二十八道星纹从他脚下蔓延,将傀儡体内溢出的黑气尽数吸入北斗阵眼。
"不可能..."匆匆赶来的阵法师呆立门槛,手中罗盘的磁针正指向黎殇胎记位置,"初代家主的手札记载,唯有身负双生星命之人才能化解噬魂阵!"
黎殇没理会身后的惊呼,他的指尖已触到暗格中的青铜匣。
当匣面并蒂莲纹与小妹的剪纸完全重合时,宝库穹顶星图突然降下七彩光雨。
阵法师的胡子被映得忽青忽紫,活像小妹捣蛋时用茜草染坏的绢帕。
"诅咒解除了?"大长老的藤杖砸在地面发出闷响,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黎殇流血不止的左肩,"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黎殇摩挲着青铜匣上熟悉的剪纸纹路,忽然想起六岁那年的上元节。
小妹非要他把灯笼挂在最高的梅树枝头,结果两人摔进雪堆时,他掌心的伤口染红了小妹新裁的兔子灯——那灯面上的血迹,与此刻青铜匣的纹路走向竟有八分相似。
宝库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黎殇抱着青铜匣跨出门槛时,小妹的银铃声突然从屋檐传来。
他抬头望见那串自己亲手挂上的风铃,发现铃铛里藏的驱邪符不知何时变成了并蒂莲剪纸,正在月光下泛着淡淡金辉。
"黎公子当真好手段。"沙哑的赞叹从云层中压下,黑袍人悬在家族试炼场上空,衣摆翻涌着类似噬魂阵的黑雾。
他屈指轻弹,大长老珍藏的玄铁剑匣突然炸成齑粉,"就是不知你这双生星命,能扛住几道天劫?"
阵法师的罗盘在此时爆裂,飞溅的铜片划过大长老脸颊。
黎殇悄无声息地将青铜匣塞进小妹送他的乾坤袋,胎记处传来针扎般的刺痛——那痛感与三个月前,他在祠堂偷看到大长老用狼首玉珏浸泡小妹剪纸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夜枭的冷笑还悬在飞檐斗拱间,黑袍人却已化作青烟消散。
黎殇握紧袋中微微发烫的青铜匣,忽然听见小妹卧房方向传来银铃轻响。
那串他今晨才检查过的驱邪铃,此刻正奏着除夕夜全家守岁时才会唱的《北斗安魂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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