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米色的风衣，白肤红唇依旧低头看着我，嘴角微微上勾，那一抹笑我永远看不清楚。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问我：“今天怎么样，没胡思乱想吧？”
我摇摇头，说没有。
听了我的话，她哦了一声，又端详了我一会儿，似乎在判断什么，我呆呆地看着她，微微张嘴：“院长，我很好。”
“行吧，你坐下来继续吃饭吧。”
她点点头，转身就要走，转身又想到了什么：“你，最近还做那个梦吗？”
“什么梦？”
“你说你看到了红色的花束，还有一条河，有个叫马殷的男人开车带着你到处走……”
“……”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只是此刻我的脑子根本转不动，也不怎么回答，我只是木讷地摇头：“没有了……我睡得很好。”
院长满意地点点头，看了我最后一眼，转身就走。
我看着她上了楼，而后我坐了下来，默默地吃着还没吃完的食物。
那一边，小蓝还在哭，护工劝不住她，那个长得跟孟小君一样的叫白灵的护士赶过来，劝了她几句后，我看见她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小蓝立刻停止了哭泣，她痴痴地看着白灵，又看看四周，终于点点头，收住了眼泪。
午饭结束，我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儿，护士白灵走过来，说外面阳光很好，她问我怎么不出去走走。
起身的时候，我看见小蓝还坐在那个角落里，她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不是撩一下头发，阳光照不进她的身上，她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孤独。
又看了她一眼后，我朝大楼外面走去。
白灵说得没错，今天中午的阳光果然很好，刚刚修剪过的青草地，露出淡淡的草香味，深吸了一口，我觉得舒爽无比。
只是我的脑子，还是一团乱，就像是一团浆糊搅在一起，根本就无法思考任何事物。
索性我也不去想那么多，只是呆呆地一步步走着。
就在这时，我的脚下滚过来一个圆球，在我的脚边触碰了一下后，它就往一边衮过去了。
盯着那圆球，我看见它终于停了下来，就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我蹲下来正要拾起它，一只小手却先我一步将它握在手中。
抬头，我看到那是一个男孩儿，很面熟，我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它。
他冲我嘿嘿一笑，非常可爱。
“这是你的玩具？”我问他。
他点点头，将那个圆球递给我：“对，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
我哦了一声，说了声谢谢后接过那球，仔细端详着，那球的颜色很鲜艳，上面是两个奇怪的人物，图案我很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它。
低头我仔细看着那圆球，只见那上面一人长着马头人身，手持利刃，那利刃中闪着寒光，他的眼睛正注视着我，双目炯炯像鹰一样。
深吸了一口气，我的额头开始冒汗，这时，我将那球反转到另一面，我看见了另一个人。
跟刚才那个怪人不一样，他的脑袋上是一颗牛头，双手里着长长的锁链，怒目圆瞪，周身燃着一团火。
这两人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怕，我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人物印在小孩儿的玩具上，就不怕吓着他们吗？
正想着，那小孩儿在将球递给我之后，转身就要离去，我突然叫住了他。
他回头，瞪大眼睛看着我，那眼神还是让我感觉非常熟悉。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他大声说道：“我叫茗宝！”
茗宝！
听到这两个字时，我微微后退了一步。
看出了我的异样，他走上前来，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衣袖：“你怎么了？”
“你真的叫茗宝？”过了很久，我才小声地问他。
他的眼睛很圆很清亮，他看着我：“茗宝是我的小名，我大名叫高逸。”
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呆呆地看着他，小脸很红润，我试着摸上去，温热的感觉，而且皮肤细腻，一切都证明他是真实存在的。
“茗宝……”我问他：“你怎么也在这里？难道你也？”
“不是。”他摇摇头：“我没病，是我妈让我来的。”
“你妈？”我心里一颤。
“对！我妈让我来告诉你，千万不要害怕，而且，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话！”说完这句话，茗宝的身影渐渐模糊起来。
我伸手想要抓住他，手心却空空如也。
他在消失之前，对我最后说道：“你是谁？没有人比你自己更清楚……”
这句话一出，四周一下子暗了下来，我发现又站在了大厅中间，空无一人，空气中满是飞扬的尘埃，温度还是那么冷。
下意识地低头，看着我的双手，重重舒了一口气，还好，那是一双完好的手，有血有肉，它们不是黑木。
楼上有声音传来，我抬头看着三楼，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意识到马殷还在上面，我转身就跟了上去。
三楼所有病房门都开着，里面空空荡荡的，却有一朵白色的鬼兰绽放在中间，那鬼兰正在怒放，味道弥漫在整个楼道里，十分氤氲。
院长办公室的也大门敞开着，进去之前，我身子微微顿了一下，我看见对面的门也开着，只是那里面，没有盛开的鬼兰。
转身我走了进去，里面的恶臭熏得我想吐，角落里的人彘已经不再爬动了，蹲下来，我看着蛆虫在他腐烂的肉上爬动着。
我吐了。
在马殷用匕首刺入他的灵魂之后，他终于解脱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对面的办公室传来响动，我站起来朝那边走过去，一个女人背对着我坐在真皮座椅上。
我走进去的时候，脚步很轻，这时，我听到了椅子转动的声音。
椅子后面的女人，是月姬。
“马殷呢！？”用力咬了咬牙齿，我问她。
“宋坤，你又做梦了？”她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我不是宋坤！”我争辩。
“那你是谁？”
“……”
她的话，让我十分不安，我晃动着眼珠，左右寻找着什么，我的心跳得很快。
“你告诉我，我是谁？”我再次看向她，蔓延祈求。
她不说话，我看见她桌子上白色的鬼兰开得正好。我冲过去，双手啪地一下打在桌子上：“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坤，你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月姬红唇微微张着，她跟我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的眼睛。
“我没病！”我的声音很大。
“宋坤，你需要休息……”她人靠在座椅上，小声地说着。
“我说了，我不是宋坤！”
“那你是谁？”
“……”
我沉默了，我的手用力捏成一个拳头，重重地砸在办公桌上。
“月姬！你这样做是没用的！月氏国在两千年前就灭亡了，你再做什么努力，也是无济于事！”
在我大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看见月姬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她的眼睛变得血红，整个脸色惨白无比，而就在这时，我感觉一双手攀上了我的肩膀，慢慢地它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大口喘息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身后是谁，我也看不到。
只是觉得那只手很用力，就这么掐着我，我快要窒息了。
在我的前方，月姬已经飞到了半空中，她褪去了身上的风衣，黑色的斗篷开始旋转，那只金毛猴头的怪物从她的身后窜了出来。
我想要掰开那掐住我脖子的手腕，刚刚伸手却一下子愣住了，我发现自己整个手臂已经变成了黑木，手指已经无法动弹。
抬眼，我看见半空中的月姬，头发散落在四周，她正低眼看着我，红唇像要滴出血似的。
那金毛怪物已经落在了地上，它呲叫了一声后，看着我的眼睛里充满了贪欲。
它的爪子似乎比之前更锋利了，蹬了蹬腿，利刃一样的爪子在地板上发出难听的声音，让人心里非常不舒服。
它朝我走过来，尖利的牙齿泛着光。
我奋力挣扎，身后的手还是紧紧地抓着我的喉咙，似乎不把我掐死誓不罢休。
眼睁睁地看着那怪物朝我一步步走来，它跳上了办公桌，与我对视的时候，仅仅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突然间，它冲我再次呲叫了一声，随即我的胸口产生了一阵剧痛，低头，我看见它的爪子已经进入了我的胸口。
我说不出话来，它的眼睛，却在得意地笑。
“牟凡……我早就说过，总有一天，我再会杀你一次！”
听完这句话后，我的意识渐渐模糊，这时，掐着我脖子的手松开了，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
身子一颤，我从梦中醒了过来，额头上满是汗珠，而我的后背已经完全湿润了。
坐在车子上，身旁是开车的马殷，他撇了我一眼：“怎么，做噩梦了？”
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我看着前方的山路，弯弯曲曲，望不到头。
原来，我还在马殷车上，之前有关精神病院的一切，不过是我做的一场梦。
于是，我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身子放松了些，我靠在座椅上，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就在这时，我看向中控台的眼睛却定住了。
因为，我发现在那里，正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朵花儿，一朵白色的水晶花儿。
鬼兰。
扭头看了一眼马殷，他依旧在认真地开车，顿了一下，我试探性地问道：“老大，牟凡是谁？你认识他吗？”
明显感觉车子抖了一下，我看见他脸上流出了从来没有见过的惊慌。
虽然只是一瞬间，我却清楚地看到了。
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说：“以后，我们会去很多地方，也会遇见很多人，你不必现在问我，总有一天你会得到答案的……”
我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中控台上的鬼兰开得正好。
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越来越白，只是那路依旧没有尽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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