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崎有些懵。
他摇了摇头，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在娘过世之后的这段日子里，他每天想的就是手刃了朗玉，为娘报仇，直到现在也还在想着这事。
但之后呢?
之后应该怎样，他从来都没想过。
那声音平静地说道：“王崎，你才十岁，报仇事转瞬即了，你之后的路却还长，跟龙选海学了些本事，难道还回江姚村做个农民那么简单？”
王崎抿着嘴一言不发。
他下意识地觉得，那不是自己想要过的日子。
“你想……和龙选海一般，仗剑江湖，快意恩仇？！”那声音试探着道。
王崎攥紧了拳头。
虽然还是没说话，但毫无疑问，那种生活更吸引他这样热血满腔的少年。
“哼哼哼……”那声音仿佛是看破了他的心思，一阵冷笑后道，“就凭你现在学的这点三脚猫的工夫，也想闯荡江湖？”
王崎怒道：“你少小看人！小爷我……迟早有一天，能……能……”
他想放两句狠话镇场面，但毕竟年纪小，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狠词儿，只能气鼓鼓地跺了两脚，以示凶恶。
那声音嘿嘿笑了两声道：“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若是只凭着能力高低便判人生死，你能活几天？”
王崎怒道：“那我就练到跟我龙叔一般厉害，让你们这些平庸之辈，都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那声音哼了一声道：“你都落在我手里了，我凭什么让你练到和你龙叔一般厉害，回来与我为难？”
王崎为之语塞。
“哼，说不出来是么？”那人冷冷下令“来人，把他关起来。”
王崎愤怒地挣扎着，但终究只是一个小孩，根本无济于事。
“你这几天给我好好想想，什么时候觉得自己想明白了，我再来问你。”那人道。
王崎被推进了一间茅屋内，手上的绳子被拿掉，他自己取下了面巾。
片刻之后，他看到左飞狐走了进来。
王崎愤怒地瞪着他道：“你们这群混蛋，我早就不该相信你们！”
左飞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点起烟枪，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看着他道：“这些日子，你天天与龙选海同进同出，是不是觉得他很威风啊？”
王崎默不作声。
左飞狐继续说道：“若是你和龙选海一样只知道以武压人，而不懂得判断是非曲直，功夫学得再好，却还不是和他一样，只能成为一个为非作歹的恶人？”
“那又如何？”王崎不服气地道，“让他们都看到我怕啊！”
“你想做的是成为一个让所有人都怕的人？”左飞狐眯起眼睛看着他，脸上的皱纹在他吐出的一个个烟圈后面忽远忽近，扭曲变形。
“不好吗？”王崎瞪着他，恼火地道。
左飞狐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就杀人吧，你杀的人越多，怕你的人也越多。尤其是杀老人和小孩，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什么的，杀的人越弱小，怕你的人越多。”
王崎闻言顿时打了个哆嗦：“这……这一定是这样的吗？”
“是啊。”左飞狐耸耸肩道，“你以为你那位龙叔，为什么在北疆能止小儿夜啼？就是因为他曾一夜之间杀了一整座酒楼的二十三人，其中不乏老人和女人，自此名声大噪，在北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知道龙选海是个残忍恶毒之辈。”
“他……他为什么那么做？”王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左飞狐淡淡地说道：“不过是一些小事而引起的争执而已。”
王崎咬着牙没说话。
他虽然觉得左飞狐可能会有所隐瞒，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那种事，确实是龙选海做得出来的。
但是自己……真的想变成那样人见人怕的人吗？
还要杀老人和女人？
“乐公子说得没错，你确实应该好好想想。”左飞狐抽完最后一口烟，站起身离开了房间，留下王崎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
左飞狐走出来，看见樊耿站在门口，小声问道：“樊大人，这个娃子，乐公子打算怎样安排啊？”
樊耿耸耸肩道：“乐公子的意思是，先关他几天，挫挫这小子的锐气，到时候再把他送到左大将军下面的卫府，让他好好学学规矩。”
左飞狐连连点头：“乐公子果然是高瞻远瞩，运筹帷幄……”
“行了行了，少拍马屁。”樊耿笑道，“飞狐叔，你就辛苦些，这娃娃暂时在这里住几天，晚些可能还需要你送一趟吃食。”
左飞狐摆摆手道：“没事，本来这小子就是我接上头的，由我负责也很正常。”
他指了指从前面走过去的几个和尚道：“更何况，青莲寺的师父们慈悲为怀，这小子住在这儿啊，吃的好睡得好，啥事儿都不会有。”
樊耿笑了笑：“相爷是经常来给青莲寺上香来的吧?跟法心住持关系不错啊。”
左飞狐笑了笑，却没应声。
“相爷和罗大人，自有安排。”他摇头晃脑地说道。
樊耿噗嗤笑出声来。。
他其实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罗延和傅千奇手里有那本名册。
青莲寺也是九帮十八会之一，法心是青莲寺的主持，但也是这帮武僧的老大。
那些武僧虽然大多不会和寻常帮会一般与人争强斗狠，但学武之人与人发生争执在所难免，更何况法心还时常要偷个鸡盗个酒啥的，这次也算是被衙门的人揪到了小辫子，自然是只能乖乖配合。
眼看天色已暗，樊耿跟着楚乐离开回宫了。
左飞狐正迷迷糊糊地想要打盹，突然眼前人影一晃，他噌地跳了起来。
一个身形高大的光头和尚向他恭恭敬敬地合十行礼：“左大人辛苦了。”
左飞狐揉揉眼睛，这才看看清楚眼前的是青莲寺的法悟和尚。
法悟和尚放下手上的食盒，将盖子打开，一股烧鸡的香味竟是扑鼻而至。
左飞狐抽了抽鼻子，不由面露喜色道：“嘿嘿，法悟师父，难得啊，没想到在这青莲寺中，伙食竟然也那么好。”
法悟和尚微微一笑：“左大人客气了，慢用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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