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乐小心地维持着缓慢的语速，不时结巴几句，尽量不让此时的人设与之前相差得太大。
这样也不错，一边说他还可以一边考虑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
例如自己被枯荣生劫走，要是被江皇知道了，手底下这些人可是要掉脑袋的。
于是他告诉龙皇，在那天晚上中迷香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手抄本，原本也是在那天晚上就让白莲教的人拿走了。
这也是和罗延等人早就说好的。
偶尔珑雪自一旁补充几句，并安心在楚乐的版本里，成为了复制账簿这个主意的主谋。
两人配合得非常默契，而江皇对自己儿子也是有十二分的耐心，一边吃着饭，一边静静地听着，始终不发一言。
但楚乐能看出来，老父亲的脸色愈发地红润，嘴角还不时地挑起，显然是龙心大悦。
直到他断断续续地说完了，江皇才把玉箸一放，连连点头，哈哈大笑道：“好，好，很好！”
他的眼中闪过莹光，竟是险些要喜极而泣。
孩子大了，竟然还能帮自己做事了。
想来结发爱妻若是看到这一幕，必定也是会心安的吧。
“乐儿啊，你终于长大了。”他望着楚乐，感慨万千地叹道，“珑雪冰雪聪明，能想出这个主意，我本不意外，但这种计划，都是要全员配合的。”
“我儿能在此中不露破绽，便说明处置得周全。”
这话纯粹就是在给自家儿子脸上贴金。
但普通百姓尚且如此，江皇贵为天子，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这里头，珑雪功劳不小啊。”江皇若有所思地叹道，“那本账簿，现在在你这里？”
珑雪点头，从怀里取出了一本不到一巴掌大的小簿子。
这回是连楚乐都愣了。
他是看过那本账簿的，虽然不算很厚，但要都压缩在这么一小本册子里，那字得写得多小呢。
江皇也有点发怔，让边上的太监呈上来，看了片刻，蹙眉道：“珑雪写得一手好字，可是……这确实很难看得清啊。”
珑雪笑道：“陛下见谅，当时事情紧急，儿臣又担心回来路上再出什么岔子，因此特意抄得小了些。”
“回头我会再抄一份大的，送上来呈给陛下。”
江皇闻言喜道：“珑雪心思缜密，果然不愧是大梁出了名的才女啊。”
“也好，今天咱们就好好用一顿家宴，不说这些。”
“是。”
儿子回来了，江皇心情相当好，谈笑风生，近三更才离去。
次日罗延与楚乐进见述职，江皇也没多问，直说既然已查明是白莲教主使了多次行凶，而那本账簿，又是关键。
那便烦请珑雪公主早日将其誊写出来，再作计较。
结束之后，两人告退出来，见到丞相傅千奇也在御书房外等候。
见两人出来，傅千奇上前微笑躬身道：“拜见太子大人。”
在楚乐颔首应 ，又转向罗延：“罗大人，太子殿下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客套了几句，傅千奇低低地道：“这些魔教恶徒隐在暗处，时而是狐狸，时而是猎人，狡诈多变，甚是凶险。”
“但幸好，我这里有些猎人，也是狐狸，而且是老狐狸。”
“殿下若是需要，随时可以来相府提几个去帮忙。”
楚乐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那敢情好，我正需要，这便跟傅相去看看。”
他听出来，这是左飞狐要找自己呢。
这老捕头本就是傅千奇从原驻地调上来的，虽然进入江都之后，一度曾在罗延手下做事。
可他终究是不在大理寺的编制，于是在罗延离开江都的这些日子里，便一直听着傅千奇的安排。
而楚乐之前也在临走前跟傅千奇交代过。
法悟似乎是跑了，但白莲教在江都的分舵多半跑不了，想办法查出来。
左飞狐最近就在忙这个。
如今看来，应该是有着落了。
楚乐于是没有回东宫，径直前往相府。
左飞狐果然早已等候多时，见到楚乐后立即行跪拜大礼，连呼千岁。
楚乐挥手示意他起身，开门见山地问道：“白莲教的江州分舵，你们已经查到了？”
左飞狐跪伏在地，点头道：“多亏傅相见多识广，设法破坏了边晨奇的精神支柱。”
“如今他已交代，分舵的位置并不在江都内部，而是在附近的八宝县，没错……就在八宝山后面。”
“相爷当时便以最快速度找了过去，把八宝县围堵起来。”
说到这里，左飞狐面色难看，开始吞吞吐吐。
楚乐蹙眉道：“到底怎么了？你们是有所发现的，是吗？”
左飞狐点点头：“我们确定了位置，但还不等我们冲进去，里面便已升起了冲天火焰，那火焰……是白色的。”
“所有的火，都是在一间屋子里烧起来的。”
“是……是尸体，几十具尸体堆在一起，已经被点燃了。”
“那火，烧得极凶！”左飞狐脸上的皱纹拧在一起，沟壑纵深，狠狠抖动。
显然是想起当时所看见的场景，让他生出了极为不适的感觉。
“我们进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尽数焦了，皮肉早已融烂，味道……真是那叫一个惨烈……”
楚乐眉头紧锁道：“你刚才说……那是白色的火焰，尸体烧得出那个效果吗？”
左飞狐是经验丰富的神捕，这个问题完全难不倒他，立即摇头：“普通的尸体当然不会，这种白色火焰，不是一般情况。”
“我找人细细检验过尸体，那些人的骨头里，全都残留着一种奇怪的粉末，而那种白色火焰，正是这种粉末焚烧后所致。”
楚乐沉默片刻道：“那也就是说，你们虽然人找到了江州分舵，但出手之后却一无所获？”
左飞狐咬着牙迟疑着没有开口。
楚乐的脸顿时沉下来：“左飞狐，我亲自过来，可不是为了你的这句什么都没找到。”
“不，不敢……”左飞狐慌忙道：“回禀大公子，那尸体中的粉末，我已提取出来，到处寻访，终于已有了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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