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可一眼看出，这几个人是水军，但之前探子来报时明确说那些人并非水军。
袁铁衣一步站到楚乐等人身前，抢声喝道：“来者何人？亮明身份！”
那几人上前齐齐向楚乐拜倒。
“见过娘娘殿下，卑职乃大江水师，霍将军麾下郎将凌云寒，都尉何展飞，率部前来接驾。”
楚乐闻言一怔：“你们……与前面那些人……”
“禀告殿下，那些人，不是我们的人！”凌云寒看出太子担忧，立即道，“卑职率部三千将士，在西面的含华滩驻扎。”
楚乐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你这话什么意思？前面那些是什么人，属于谁的部队？”袁铁衣急声喝问道。
那名都尉凌云寒不假思索地回答：“是齐国潜入我国的贼军！”
“霍将军已经发现了他们，但是这群人很狡猾，他们化整为零，分散渡江，之后才从几个不同的方向汇聚过来，在这里集合。”
楚乐面色发白：“他们是专程赶到这里来阻击我的？”
“应该是的，不过殿下不用担心，霍将军已经有所安排，请殿下带人退至东面的鸭儿岗……”凌云寒抬起头，向楚乐微微一笑道，“到时，殿下只需看戏便好。”
袁铁衣转头望向楚乐，所有人的目光，这时全都聚焦在他身上。
珑雪凑近楚乐，低声道：“霍子印如果真的要对殿下不利，在岸边，比在江上更容易脱罪。”
楚乐没说话，但他明白珑雪的意思。
眼前的情况不明。
凌云寒等人看上去是霍子印的人，是来帮楚乐的。
五里外那支三千人的部队，看上去确实藏头露尾，鬼鬼祟祟。
可是如果，这一切都是霍子印的阴谋呢？
到底谁是敌，谁是友？
楚乐犹豫片刻，转头向袁铁衣点了点头
袁铁衣会意，立即下令：“就按凌校尉的话办。”
众人领命，立刻就收拾准备起来，向鸭儿岗一路退行。
袁铁衣走到凌云寒身旁，低声问道：“霍将军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见凌云寒笑而不语，他有些发急道：“那些人既然是针对太子做的安排，这三千人必是专门抽调出来的精英，而你们都是水军，真能对付得了么？”
这话分明不太好听，凌云寒面色一凛道：“袁郎将，霍将军对我们一向有要求，无论是在陆上还是在水上，都不能被人比下去。”
既然太子已经应允，袁铁衣也不好再说什么，何况现在自己这边的人数太少，底气也不够足。
众人迅速退到鸭儿岗上。
袁铁衣带着一队人殿后，而铁巧云也领着一群高手紧随在楚乐等人身旁，以防不测。
大约四更天时分，那营地中已然寂静无声。
偶然能见到几个巡夜的走动，但都保持着沉默，没人发出多余的声音。
但很快，那些人便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甚至就连楚乐等知道内情的人，也没看清楚凌云寒等人是如何行动的。
在巡逻的人被清理了大半之后，军营开始作出了反应，有人叫喊着，有人跑出来，拔刀声响成一片。
随后无数火光从四面八方亮起，竟是一支支火箭，集射向空中，随后向雨点般落向中间的营帐。
楚乐的眼睛忽然瞪大了，他看到所有的营帐之间，竟被一根根粗绳相连，那火苗呼啦啦地顺着绳子四处急蹿，顷刻间便已连成了一整片火海！
数千官兵从帐篷里跑出来，有身上带着火的，也有身上没带着的，全都像没头苍蝇般往外拼命地逃。
然而这片营帐本就是窝在一处山谷中，三面环着灌木，很快也都被点着了，根本无处可逃，唯一的谷口，又被凌云寒带人守住了。
火焰在夜风里噼啪作响，加上数千人的鬼哭狼嚎，哀鸿遍野。
偶然有几个人冲出燃烧范围，凌云寒便带着人上去一通乱砍，于是那群人呼嚎得愈发惨烈起来。
黎明前的黑暗本来深不见底。
但此刻却是火光冲天。
这是楚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与无情。
边上的珑雪也一样。
她和楚乐都是在深宫久居的皇族宗亲，自然不曾亲眼目睹过真正战场的惨烈。
但对于凌云寒等人来说，这依旧不过是小场面。
第一线日光从天边射出，将夜色割裂时，战斗结束。
凌云寒带着人押了数百名俘虏上来，踢倒在楚乐面前。
楚乐看看这些灰头土脸的齐国人，并没多做犹豫，只是挥手道：“斩了吧。”
边上熟悉楚乐的人这时都有些吃惊。
因为平时太子殿下性格宽厚，极少会这样果断地下令斩杀这么多人。
凌云寒却只是微微一笑，向后挥手：“都听见了吧，动手！”
一连串的惨叫惊天动地，整个山岗仿佛都在颤抖不止。
满地都是斑驳的血污，刺鼻的腥味充斥了整座山岗。
珑雪俏脸煞白，低着头坐在楚乐身后，努力保持平静。
袁铁衣等人虽然相对要好很多，但显然也是极少见到这么令人发指的屠杀场面，他们小心翼翼地望向楚乐，似乎终于想起，这个看似仁厚的年轻人，其实稳稳掌控着可怕的权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普通人的生命，对他而言，其实轻贱如蝼蚁。
只是他始终都保持着敬畏之心，从来没有去践踏过任何一条性命。
这或许便是他与诸多身居高位的那些权贵最大不同。
只是这一次……
楚乐似乎看破他们的心思，沉声道：“我不喜欢杀人，但这些人，若真是齐国兵将，那他们必然已经沾满了我们大梁军士的鲜血。”
“或许他们在大齐国是父亲，丈夫，儿子，但在大梁，他们是冷血无情的凶手！”
“更危险的是，如果这一切都是霍子印的什么计划呢？”
袁铁衣听明白了：“太子，你是想试试那个凌云寒，如果他犹豫放了那些俘虏，就很有可能便是霍子印做的一个局。”
楚乐叹了口气：“即便他杀了这些人，依然有可能是他的局。”
“只不过这个局，是借势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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