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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既然对外宣称娘娘身子不舒服,自然是想要让娘娘避过风头。娘娘大可不必担忧。”瑾婕妤见丽贵妃自从被扶回了丽正殿便颓然地坐在椅子内,便柔声宽慰道。
丽贵妃看着瑾婕妤妍丽精致的面容,不由得抬起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她瘦了,连衣服都宽了两寸,自从新一届秀女入宫之后,她一日安稳日子也未有过。自己父兄在前朝与姚家斗得厉害,自己色衰而爱驰。如今纯妃之事东窗事发,瑾婕妤羽翼渐丰又颇受宠爱,秦啸在前朝立功颇多,或者瑾婕妤此时能够帮助自己。
想到这,丽贵妃的唇边才勉强多了几分笑意,“但愿一切都如瑾妹妹所言。唉,也不知道皇上心里会不会怨本宫。好在妹妹宠眷优渥,想来,皇上也不会因为本宫而迁怒妹妹。”
瑾婕妤听了丽贵妃的话,目光一怔,苏娉婷素来说惯了上句,何时这样对自己说过话,自然也是听懂了丽贵妃话中的意思。自从皇上冷落苏娉婷而宠爱自己以来,丽贵妃没少给瑾婕妤脸色看,如今苏娉婷主动修好,自己身边可用之人不多,没办法同云婕妤等人抗衡,依附丽贵妃却也是唯一的出路。
想到此,瑾婕妤薄唇微抿,开口道:“妹妹自入宫以来,蒙贵妃娘娘指点方有今日之福。娘娘放心,以娘娘与皇上的情分,皇上怎会心生怨怼呢,不过是瞧着那江氏甫丧,又是诞育公主难产离世的,是以这几日皇上心绪不佳,一时没来丽正殿看望娘娘也是有的。”
丽贵妃这才稍稍放下心,这才将桌上已经凉了的茶盏端了起来。瑾婕妤见她有了送客的意思也不再多呆,于是便起身告辞。
结果,尚未走出正殿,就听人通传,兰嫔求见。
“嫔妾见过丽贵妃、瑾婕妤。娘娘、婕妤安好。”兰嫔的语气颇为恭顺。兰嫔近些日子在丽贵妃面前没少给自己上眼药,原本就因为得宠颇有几分小心的瑾婕妤在丽贵妃面前更是讨不到好脸色。如今见兰嫔如此,瑾婕妤也没有多想,面色微哂,久久未见丽贵妃让兰嫔起身之后,便也不再多言,就带着自己的宫人回了凝翠阁。
兰嫔垂首半蹲福着身子,而丽贵妃则目光冷冷地看着兰嫔已然微微晃动的身子,一言不发。
“啪——”地一声,冷掉的茶水泼了兰嫔一头。丽贵妃竟然将手中的茶盅直直地砸到了兰嫔的发髻上。若不是茶水早已冷掉,恐怕兰嫔此时早已烫伤。兰嫔知晓丽贵妃如今正是盛怒,一动也不动,任凭茶水沿着额头一路流下,冲花了面上精致的妆容。
“安好?”丽贵妃怒极反笑,“是啊,本宫差点忘了,若非兰嫔妹妹的好计策,本宫又岂会在丽正殿里‘好好’保养身子,得此‘良机’,本宫真应当‘好好感谢’兰妹妹才是。”
今日玉芙宫的事情早已传遍后宫,兰嫔也是有备而来,于是平复了心绪,才笑道:“嫔妾恭喜娘娘。”
丽贵妃微微一怔,想到自己若非听了兰嫔的话,以为惠贵妃被禁足,若是将纯妃的孩子夺来,不但能削弱纯妃一党的势力,还能有个养在自己名下的子嗣,到时候立后指日可待,自己又怎么会对纯妃下狠手,更不会留下把柄。
赵景珩如今待自己已然没了先前的热情,丽贵妃却也拿不准主意。兰嫔素来是个颇有主意的人,今日自己也别无他法,倒不如听听兰嫔是不是还有别的法子。丽贵妃目光带着怒意,眉尖微微扬起,朱唇轻启,“你且说说,喜从何来?”
“嫔妾恭喜娘娘,又能成为这琉浮城第一宠妃。”说到此,兰嫔微微一顿,语气也压低了几分,“乃至皇后。”
丽贵妃目光徒然一紧。
兰嫔见丽贵妃神色有异,便知她听了进去,于是继续道:“如今玉嫔小产,全婕妤整日照顾三皇子,后宫掐指数来,得宠的不过新晋的方容华和瑾婕妤。以娘娘与皇上的多年情分,若是此关顺利渡过,封后岂非指日可待?”
丽贵妃若是复宠,定然会越过方容华和瑾婕妤。方容华不用多想,但是瑾婕妤入宫也有近七年,怎么会平白给自己让路。丽贵妃想到这,心头一跳,难道兰嫔的意思是想要自己拉瑾婕妤下水,到时让瑾婕妤顶了罪名,自己全身而退。
兰嫔见丽贵妃面带犹豫,便知她无法下定决心。如今瑾婕妤的母家在朝堂举足轻重,若是瑾婕妤开口为丽贵妃求情,皇上恐怕也会给几分薄面。
几分薄面,但是恐怕也不会因此不做追究。如今瑾婕妤连表面的情分都不愿意维系,兰嫔没有可靠的家世,她要在后宫之中立足,唯有依仗丽贵妃,她不能成为弃子。
想到此,兰嫔忍着双腿地酸痛继续道:“秦大人在前朝立功颇多,瑾婕妤又刚刚晋位,如今娘娘遭难,若是瑾婕妤同秦家有意帮扶,苏家又怎会被姚家步步紧逼?瑾婕妤又怎会如今小心翼翼逢迎娘娘?”
丽贵妃听了兰嫔的话,目光也寒了下去。兰嫔所说的她如何不知,瑾婕妤素来直爽,同自己颇有几分相似,是以丽贵妃才会对秦绿波一再提携,为得不仅仅是自己的势力,更多的是希望皇上在宠幸秦绿波的时候会想到自己。如今,苏家已然没了之前的势力,秦家却蒸蒸日上,瑾婕妤更是圣宠不断,恐怕已然生出了越过自己的心思,是以才会小心翼翼,生怕行差步错得罪自己。
“带兰嫔去内室更衣。”丽贵妃见张澜已然快坚持不住,终于松了口。
*
“小主,那产婆今日早晨去了。听说至死也不愿意招认是何人指使的,最后被活活折磨死了。”采蓝回禀的时候,面上也带了几分难掩的惧意。
慎刑司素来是有去无回的地方,那产婆究竟是被人灭口还是折磨致死,难以佐证。如今产婆的线索断了,程熙月的食指一下下地笃着榻上的小杌,她必须要找到其他法子,绝不会让纯妃就这样去了。
就在这时,张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神色仍旧木讷,“凝翠阁的瑾婕妤殁了。”
程熙月目光一凛,手指也跟着一顿。
“听说是自缢。”张顺自然明白主子心中疑虑,于是开口补充道。
程熙月心中早已明白,看来丽贵妃选择了舍军保帅。瑾婕妤入宫以来一直为丽贵妃所用,程熙月至今还记得自己初入宫闱那日瑾婕妤的气势。没想到丽贵妃竟然会选择瑾婕妤替自己顶包。
说到底,可怕的恐怕不是丽贵妃,而是丽贵妃身旁的兰嫔。兰嫔与瑾婕妤不睦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一个无宠却又相貌平凡的妃嫔竟然能够让丽贵妃舍弃家世甚佳颇受宠爱的瑾婕妤。兰嫔果然好手段,不过是利用了丽贵妃心中那点担忧,便挑唆地丽贵妃派人杀了瑾婕妤。说到底,丽贵妃不过是害怕比自己年轻又得宠的瑾婕妤越过自己而已。这就同皇上不允许权臣功高震主一般。
若是程熙月没猜错,恐怕害死表姐的主意也是兰嫔所出,果然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
程熙月的眼中迸发了一缕杀意。
*
后宫之中陷入一片沉寂。纯妃、瑾婕妤先后殁了。
听凝翠阁放出来的粗使宫女说,在瑾婕妤的首饰匣子里找到了新制的祥云金裸子,而瑾婕妤平日近身伺候她的两个陪嫁宫女也随主而去。料想瑾婕妤暗害纯妃事发,又见产婆被带到了慎刑司,唯恐自己连累母家,于是畏罪自缢了。
赵景珩近来也没心思翻牌子,做足了深情的样子。
不日,赵景珩连下了两道圣旨,第一道追封江韵言为贵妃,赐号纯裕,以皇贵妃礼下葬。第二道圣旨册封刚刚出生不足三日的芙瑶公主为长乐郡公主,将长乐郡赐予公主。
而对外宣称得了重病不治而死的瑾婕妤半分安抚也没有得到,一时之间流言四起。纯裕贵妃拼死生下公主第二日瑾婕妤便殁了,这其中颇有几分耐人寻味。
程熙月却也对赵景珩此举颇为理解,若是瑾婕妤以罪妃之名去世,那么秦啸一支势必要收到牵连,如今赵景珩指望秦氏一族的事情还颇多,自然不会因此迁怒秦家。而秦家乖觉,自然也明白皇上此举已然是给他们留了面子,也不会多加追究。
说到底,可怜瑾婕妤,入宫以来对待丽贵妃毫无二心,如今却被舍弃,临死却被泼了一身的污水。
“随我去瞧瞧芙瑶公主。”如今表姐刚刚去世,揽月阁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料理,所幸芙瑶被送到了渡悦阁有云婕妤照料,程熙月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此时,虽然她心下难过,却也只得强打起精神来。
程熙月也不再耽搁,带了几样婴儿寻常用的物什便去了渡悦阁,云婕妤正亲自抱着芙瑶哼着曲子哄她睡觉。如今芙瑶已经不似出生时那样满脸红皱,肤色白皙中透着粉红,模样也乖巧。程熙月见她如此,不由得想到了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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