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安得广厦千万间
一个晚上的时间，昨晚的风光事迹还传透不了京城，古代的传播效率低下，或许真要名扬京都，还得等洛家的集序印出来。
林策拿着票据，去洛家钱庄兑换彩头。
那掌柜的见了他手中的票据，也是有些发愣。
以往诗魁不是夏家就是瞿家，两家自然是不缺这点银子的，但都说只是洛府彩头，若是放着不领，也是不给洛家面子。
故二家夺魁，第二日都会派下人去领了这些钱财。
昨日的诗会他知晓的不是很多，只知道有人新人力压夏瞿二人，强势夺下诗魁。
在掌柜的脑海里，能有这样的才学之人，定是京都哪个大家的子弟闺秀。毕竟大夏阀门垄断教育资源，哪个出名的才子，家底不是阔错？
而面前这个人。
你要说他是哪家下人，但穿着锦衣上明显又不是。
若是魁首亲自来领…怎么会又诗会魁首亲自来领的，二百两的银子，这些读书人不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吗？
这么一想又不对，自己上头洛家不就是书香世家，却还不是在经着商事。
“你给不给？“林策看得麻了，见这个胖乎乎的管事站在原地，已经盯着自己看了三分钟了。
莫不是洛家想要耍赖，不是吧，偌大个洛家，二百两都不愿意给？
那胖乎乎的管事反应过来，连忙躬身道歉，又吩咐人去取银子。
二百两银子，看似多，实际上也才十五斤左右的重量。林策眼色发光地抱着沉甸甸的袋子，告别掌柜就要离去。
那掌柜叫唤了他一声，林策回头看，见他笑眯眯得笑着。
林策问：“何事？“
那胖管事还是笑眯眯的样子，身躯又躬了些。
林策再问：“说事呀。“
管事终是开口了，眼神示意了一下林策手中的袋子，林策一下把袋子抱得更紧了，像是保护自己的孩子：“我的！“
这胖乎乎的管事不再说话了，头上满是黑线，任由林策抱着袋子离去。
回扣呢？这回扣呢？
夏瞿两家那次来领银子，自都是出手大方，二百两的银子，都要给上十两的回扣。这个家伙，是在装傻吗？
林策领了钱，先是在李弘义惶恐的目光里，把欠他的钱还给了他。
又置办了一些吃食和家具被褥，来到清河边上，找到小姑娘住的那个偏僻的巷子。
林策来到那半边窝棚的时候，见那小姑娘环抱自身蹲在床头，风雪就飘在她脚下。
小姑娘叫禾乙，林策有些好奇那姓周的不知踪影，这个名叫禾乙的小姑娘，是这么活下半个月的。
风雪虽是这几日才有的，但十一月下旬的京都，气温也异常寒冷。
林策叫搬置的工人放下家具，缓缓走进了窝棚间。
禾乙性子很倔，林策昨天本想带她回茶楼，也不用待在这儿受风雪侵扰。但左说右说，她还是不肯离开这个沟棚。
之后的事，林策也只能后作打算。
古代可没有孤儿院，倒是有“孤独院“这一说法，是古代专门设立，收养孤儿禾孤寡老人的综合性的福利机构。但明显，大夏没。
现如今她不肯走，林策能做的，只有加固装修一下这个住处。
整个沟棚乃是木制结构，也就是几颗木桩左右搭建，又用茅草盖顶。背靠清河，左有柳树，前面就是巷子进口。
在李弘义惊讶的目光里，这个大夏的皇帝，此刻身在一处破烂沟棚，翻衣挽袖，垫着一张椅子去整理屋顶的茅草。
那草灰纷纷落下，搞得林策灰头土脸。
将屋顶漏雪的地处遮住了，就该处理地面的雪粒和草灰。
待林策将地面处理干净，才把新买来的桌椅端进了屋，把买来的吃食放在了桌上。
“先吃吧，我去换被子。“
林策出去河边洗完手，见了李弘义站在外边盯着他，看他一身无所事事的样子，林策突然觉得吃了大亏。
一认真起来就入了神，早知道脏活累活，都该交给李弘义去做。
这么壮，不干点活不白费了。
林策站到了李弘义身边，从屋外去看吃东西的禾乙，又去见这低矮破烂的沟棚，问李弘义：“你觉得，大夏有多少人活在这般地处？或许有的人，连这样一个遮蔽风雪之地都没有。“
林策说着话的时候，背后巷口走来两个人，见了林策的背影又听见他的声音，自然是十分震惊。
但二人又没有轻举妄动，听了林策的话，便待在巷口没再走动。
李弘义摇头。
“不谈大夏，就谈是整个京都，又有多少人，流落至此？“
李弘义不答。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两相自顾争斗，朝臣结党营私、争名夺利，混乱朝纲，又何曾睁眼看看，这街边巷处？”
李弘义不语。
先不说他常年待在宫内，京都之事所知是甚少的。而且此刻的皇帝陛下虽是问，但更多是在，发牢骚。
林策深吸了一口气，那些街边一具具的孩子尸体，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虽说他这个皇帝是假的，但那些触目惊心的事实，总在压迫着他的神经。
巷口的洛北夜摇着头，心里默默哀叹：“说是无意为官，但所想所说所做，哪一句又离开过社稷百姓。“
既然心系百姓，乐善好施，对当今朝堂之势如此了解，又如何不入朝为官，改变当今现状呢。
林策望着眼前小小的屋子，想到了杜甫的那一句诗。
可能那些东西，都该是自己这个皇帝，应该去做，或许也是自己究于良心、究于其他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想要去做的事。
他轻松嘀咕，望着茅屋，望着禾乙那露趾龟裂的藤鞋，望着那一床冷榻，感同着杜甫在那乱世之中，与他此刻共同的心境：
“俄顷风定云墨色，冬天漠漠向昏黑。
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
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他最后一语，如穿越时空般，碰着了“诗圣“杜甫那社稷风雨飘摇的时代，又碰着了他那乱世中的崇高理想。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一语作罢，惊得洛北夜低呼出声，身子不禁微微颤抖。
林策回头，就见着了巷口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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