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贪的不是钱财，而是人命
林策望着许诸，又再次开口问，这次问的一字一顿：“许尚书，你可知罪？“
许诸呼吸深重，半天说不出来话。
“臣…臣…“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真正错在哪里。陛下刚刚所道的那些，只是一些补充，不足以定下他的罪名。
可陛下现在这样咄咄相逼，真让许诸感觉到，是不是下一步就要叫人砍了自己。
“陛下，国事繁杂，户部事宜更是纷纷，许尚书有职责疏漏，也在情理之中。“
“确是这般，户部的工作，许尚书也无心力亲力亲为，自然不能做到事事俱到。“
“若要论起来，门下御史也有几分责任。“
林策等他们说完，一直缄默盯着众人。
有时候沉默的力量，是比喧哗还要大些的。
“户部出此纰漏，县衙跟风学腐。
对你们来说，只是区区四百两银子。可就是这些银子，不仅仅只是作于善施，而是搭建沟棚、添置暖物，遮蔽风雪，又能让京都多少流民难子死于风雪，死于饥寒。
你户部掌管国家田地 、户籍、赋税、俸饷，京中官员几分俸禄多少该是清楚。
每年入春调查户籍，家家少了多少人该是清楚。税银收了几分该是清楚。每日搬尸扫街，运到城外的尸体有多少该是清楚。
那些饿死街头的龄年孩童，死相几分颜色你该是清楚！“
慕容翎儿听得呆呆愣住，林策出宫几日，所见真如李弘义那般。
林策说得有些上头了，一股股闷气终找到一个口宣泄。
他三问许诸：“许尚书，你可知罪？“
“臣…臣知罪。“许诸终是低下了头。
百官心中的疑惑又去了两分，但还是想见见陛下如何处理这“知罪“的尚书。
“借词卸责、指李推张，户部乃是你所掌管，如今出了这般事，该如何罚？“
林策回到了椅子上，问百官。
慕容一派开口，毫不留情：“许尚书玩忽职守，纵容下属贪污腐贿，是为官不当。作为一部长官，为能及时纠察排正，顶身作责，是为人不当。“
“陛下，臣等欲请陛下罢黜许诸尚书一职。“
“臣等欲请陛下罢黜许诸尚书一职！“
林策不明所以地笑，开口道：“既然众爱卿这般说，朕…“
“陛下万万不可啊。“
“陛下，许尚书乃是朝廷一品命官，如此作怕是不妥。“
“许尚书虽有失责，但罪不至此啊。“
“望陛下三思。“
“望陛下三思！“
“都要朕三思，死在风雪中的百姓，又有谁替朕三思！”
许诸听到这些，一下睁大了眼睛，难道陛下真的要罢黜自己的官位？如今的陛下，还有这般权利吗？
王相这时候才开口说话。
“陛下，老臣认为，许尚书虽是户部长官，教管有失，但贪污此事，他却是不知的。“
许诸看了王相一眼，就立马躬身：“陛下，此事臣确实不知。“
“你不知道，那谁人知道？“
王相开口：“仓部郎中杨宇州，参与主管仓库储存及供给之事。都拘辖司张大年，总管户部、度支、金部、仓部财政。此事正是二人负责。“
那杨宇州、张大年二人听了这话，差不多膝盖软得跪了下去
一个抬头去看王相，一个抬头去看慕容相。
王相倒是回头给了张大年一个阴狠的眼神，而慕容相，却是头都没有回。
杨宇州心里急得焦头烂额，而张大年却是心死一般，低着身子从人群中走出。
“陛下…臣，臣知罪。“
“什么罪？“
“臣误入迷途，滥用职权，有枉朝廷信任。”
“说得清楚些，什么罪？”
“臣…臣贪下了朝廷善施四百两银子…”
“贪了多久？”
“两年有余。”
“一年十二个月，一个月四百两银子，一共是多少。”
“臣，臣不知。”
“让朕告诉你，一共是九千六百两银子！”
“臣知罪。”
“九千六百两，你一个五品郎中，怕是吃不下。”
“此事许尚书不知，是罪臣与杨郎中私下去做的。”
杨宇州这时才站出来，一声不吭地低头站在张大年身边。
“滥用职权，目无尊法，又该如何罚？”
林策又问百官，脸上的笑意让众人发怵。
到这个时候，那剩下的五分疑惑，众人都是能猜到了。
陛下的心里，可从没打过许尚书的注意。他有理有据、步步紧逼，就是为了让两相推出两个替死鬼。
如何罚，如今已经当堂认罪，如何罚不是重点，重点是皇帝陛下的态度。
这二人，可是一人是王相派系，一人是慕容相派系的人。
再重的罪，无非是皇帝陛下给个台阶，让二者辞官而去，告老还乡。
林策挥手，回头背对着百官，说话声色轻微，却又犹如雷霆。
“来人，拖到玄武门外，斩了。”
什么！
“陛下！”
不等百官反应过来，二人被禁军蒙着嘴脸，几下就拖出了大殿。
几个官员跪了出来：“陛下，此事万万不可，二者虽是有罪，但罪不至死啊！”
“陛下，臣且认为，王杨二人此事，就是贬去官职，打入大理寺监牢，没收家产都是绝佳，但贸然处死朝廷命官，只怕会使朝堂惶惶。”
“何叫贸然处死？何叫朝堂惶惶？大夏民官，自然行得端坐得正，若是内里光明透亮，何惧夜里惶惶？周大夫这么劝朕，是怕落得如此下场，还是忌惮些许什么。”
林策开口，不时就又几人默默起身回到了自己位置。
些许时候，禁军校尉端上两个木案，上面盖着两块染血的白布。
那些官员见了那染血的巾匹，竟是有些头晕反呕。
林策让人退下，也没去看这些东西。
“下旨，派人到王杨二家，除了家族祖宅，其余一律不法所得，充归皇宫内务府。”他这次多了心眼，上次京兆伊的家产，他半根毛都没占到便宜。
再把钱往户部砸，他就是傻叉。
他自然也知道，人的性子总是喜爱折中的。
你说你要罢免一个一品大官，百官肯定是不会轻易同意的，但你说我砍两个五品郎中，大家又觉得这就很讲道理了。
所以大多数的人都没站出来劝，谁不知道这是陛下杀鸡儆猴，这时候出来了犯了霉头，实在是没个眼力。
陛下这招以退为进，实在是狡诈。
但事已至此，被砍的人终不是自己。陛下今天有了这么一出，该是要歇一歇的。
林策在龙椅上扭了扭屁股，随意说道：“众爱卿以为，今日之事，就这么结束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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