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谢鸾除了蹙了下眉头，并无其它反应，反倒是裴定呼吸先乱了，显然未曾遇到过这种情形。
明明温香软玉在怀，手却不知往哪儿放。
谢鸾没忍住扑哧一笑。
前世大多是裴定逗弄她，仗着她失明为所欲为，没想到堂堂淮安王世子，局促起来竟是这般模样。
“你笑什么？”
裴定皱眉，挑衅般的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幼稚。
谢鸾敛下眸中笑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从他怀中起身，不忘顺走玉佩，坐下整理衣摆。
裴定抬眼将她打量了一通，意味不明地评价一句，“谢大姑娘手段了得。”
谢鸾一脸雾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莫非他以为方才是她故意投怀送抱？
谢鸾气笑了，握着手中的玉佩，决定先翻旧账，“裴世子难道不该解释一下？”
不料裴定面色不改，“谢大姑娘随手就把贴身之物送了人，本世子好奇罢了，”说着轻嗤一声，“没想到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
谢鸾哭笑不得，“那世子抢人贴身之物，便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行径了？”
言归正传，谢鸾扯回话题，“世子既绑了赵十三，想来已经知晓那赵十三的身份了，赵十三的兄长乃是国子监的学生，好歹寒窗苦读了十年，如今就这么不明不自的死了，未实在太冤了，世子暗中命人绑了赵十三，莫非也想插手此事？”
“谢大姑娘高看本世子了，本世子可没这个本事。”
意料之中的答案。
以裴定的身份，若有心追查此事，定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可他犯不着为了一个国子监的学生出头，与赵家树敌，得罪四皇子。
再者，为了让宫里的那位放心，这些年裴定都是以纨绔面目示人，他若是冒然出头，此时说大不大，说小不少，少不了有人煽风点火，引起那位对淮安王府的忌惮。
她与裴定只见了寥寥几面，谢鸾不奢求他能对自己坦诚相待。
相处久了便能发现，裴定是个生性多疑的人，自幼生活在这种环境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随意便轻信于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譬如方才那些话，有几句是真话，有几句是试探，若非朝夕相处过五年，她也未必能分得清楚。
谢鸾不欲打乱裴定那些计划，但私心想让他多信任自己一些。
她不提赵十三的事情，转而说起远在凉州的裴宁，这也是她一直想找机会说的。
“听说陛下有意召宁安郡主回京？”
裴定眸光冷了下来。
这些朝中之事，显然不是谢鸾这种闺中女子应该知道的。
谢鸾也不解释，只是将前世宁安郡主回京途中遇刺一事说了，以及是何人设伏，在何处设伏，事无具细详述了一遍。
说完抬头直视他，“世子不必问我如何知晓的，世子信我便是。”
她知道裴宁是裴定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事关裴宁的安危，哪怕真假难测，裴定都不会坐视不管。
“为何告诉我这些？”裴定看着她，眸中探究之意更甚。
谢鸾想了想，想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就当是还世子救命之恩吧。”
裴定眉梢微挑，半响，盯着她的脸缓缓开口，“比起这个，阿鸾可以用别的方式还，比如……”
“裴世子。”谢鸾瞧着他又不正经了，赶紧出声打断。
“罢了。”裴定往车壁上歪歪一倚，漫不经心觑了她一会儿，而后笑出了声。
谢鸾目不斜视，坐着任他打量。
上一世她毁容的模样都被他看过了，如今这张脸还不至于见不得人。
相对无言。
马车行了一段路，裴定方才移开目光，喊车夫停车。
谢鸾诧异抬头，动了动唇，想说什么还是止住了。
马车挂的是国公府的牌子，若停在淮安王府门口，明儿真的要流言满天飞了。
她虽不在意这些，谢府那些人少不了又要找她麻烦。
裴定倾身靠近，“谢大姑娘没有什么要同本世子说的？”
谢鸾掀起鸦羽般的睫毛，催促，“世子快些回去吧。”
裴定低笑了两声，手已落到她腰间的流苏禁步上。
谢鸾心咚咚跳着。
轻轻一扯，禁步被解开，修长的手指随之捡起落在一旁的鸾佩，替她系了上去。
“若是被本世子发现，阿鸾再把贴身之物给了人，本世子就不还了。”
说罢，挑了车帘下车。
谢鸾敛回目光，低头看了眼腰间鸾佩，缓缓弯唇笑了。
须臾之后，云禾带着几个侍从赶到，见自家世子嘴角带笑，不禁问道：“世子和谢大姑娘……”
“就你话多。”裴定看他一眼，负手走在前头，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崔元澈回去了？”
“崔小侯爷在春风楼等了两个时辰便离开了。”
云禾斟酌了一下，“崔小侯爷还说……要给世子送美人儿呢。”
裴定冷嗤。
崔元澈家中排行老三，两位兄长在朝中皆有官职，独他一个不成器，是个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后来裴定出手救了他一次，从此他便赖上了裴定，称兄道弟张口就来。
若非两家有些旧交，永平侯夫人又是裴定母亲的表妹，就这小子的德性，裴定还真懒得搭理他。
云禾知道自家世子对美儿人不感兴趣，更不想听到什么崔小侯爷，跟上前说正事，“世子，方才宫里来人了，太后娘娘宣您进宫。”
一个月前裴定带人打了赵敬，赵夫人连夜带着儿子进宫，淑妃见侄儿伤成这样，便哭哭啼啼闯进御书房，狠狠告了裴定一状。
宣德帝虽有心偏袒，却不能不给赵家面子，若不是太后出面，裴定少说也得挨上几记廷杖。
裴定五岁便被接进宫，与皇子们同吃同住，一同上皇家书塾，对比一众亲孙儿，太后反倒对他更加喜爱几分。
裴定眉眼间的烦躁不加掩饰。
太后一直撮和他和景惜云，从江州回来后，他多次对景惜云避而不见，太后今日宣他进宫，多半还是为的这事。
“走了。”
裴定合拢折扇，抬步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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