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然一声——
起弦优雅肃穆，音如珠玉落盘。
众人不由屏住呼吸，所有的目光都聚在大殿上垂眸按弦的女子身上。
景惜云虽不懂欣赏琴曲，见众人神情专注，十拿九稳的心思乱了几分。
这村姑竟然真的会抚琴？
这琴音……
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景惜云心弦已乱，忙不迭偏头去看裴定的反应。
只见他和在场众人一样，眼中只有殿中央抚琴的女子。
“祖母……”景惜云慌乱地攥住太后的袖摆。
太后正闭眼沉浸在琴音当中，被她打断，不悦蹙眉。
景惜云不敢动作了，按捺下心中不安，死死盯着大殿中的谢鸾。
谢鸾丝毫不觉，微低着头拨动琴弦。
长发随她动作倾至身前，拓下淡淡光泽，唇畔漾起一弯清浅弧度，在她脸上化开，天地万物都为之失色。
随她指尖轻盈跳跃，旋律愈发激昂，犹如战场战鼓轰鸣。
琴音陡然一转，肃杀之气席卷而来。
金戈铁马之声由远而近，伴着将士的呐喊厮杀，如同滚滚巨浪，直冲云霄！
覆手收弦，声止，一曲终了。
余音散去，大殿归于宁静。
而听曲的众人恍若梦中惊醒，一瞬不瞬盯着大殿上的谢鸾。
良久，不知是谁拍手鼓了第一下掌，大殿内顿时炸开，称赞喝彩声此起彼伏。
太后拊掌而笑，“你这孩子还有多少哀家不知道的惊喜？”
皇后也替谢鸾高兴，问她师从何人。
这样好的琴艺，若非有名师指点，如何会出自一个乡下丫头之手？
底下的贵女亦能就方才的琴音评上一两句。
她们从小被当作大家闺秀培养，琴棋书画皆有涉猎。
可听了方才的琴音，她们就是再练上几十年，也达不到这种水平。
景岱于琴艺上颇有造诣，听完这一曲，心里亦自叹不如。
更令他震惊的是，谢鸾全程未看曲谱。
说明她对曲谱熟记于心。
“你给谢大姑娘的，是完整的谱子？”
景岱曾问裴定要过完整的曲谱，裴定给他的回复都是——他只有半张曲谱，其余半张遗失了。
如今谢鸾弹出了完整的破军曲，很难让人不怀疑，裴定方才给她的是完整的曲谱。
裴定脸上讶异不比景岱少，侧眸看了眼云禾。
云禾挠挠头，“世子，属下从哪儿变出完整的曲谱啊。”
“这么说，这是谢大姑娘自己弹出来的？”
景岱更好奇了。
裴定拿折扇挡了他的视线。
谢鸾抬眸与裴定对视上，径直起身，抱起琴冲殿上的太后和皇后屈膝一礼。
而后顶着一众视线朝他走来。
裴定收回折扇，握在手心紧了紧。
谢鸾已行至他面前，双手奉上桐木琴，“多谢世子借琴。”
裴定开口便想问谱子的事，他母妃作的谱子，连他都不清楚，谢鸾又是如何知道的？
碍于殿中众人，话至嘴边又收了回去，漫不经心开口，“你若是喜欢，这琴便赠你了。”
谢鸾抿唇不答，而是看了眼她怀中的桐木琴，“世子觉得我方才那曲破军弹的如何？”
上方的景惜云闻才回过神，闻言恨不得倒回去咬了自己的舌头。
好端端的，她为何让循之哥哥来做评判？
裴定盯着她的面容静默片刻，而后启唇，“若我母妃在，定会认谢大姑娘这个知音。”
景惜云咬牙切齿，这村姑凭什么得循之哥哥这般高的评价？
谢鸾缓缓笑了，“那这琴，我便收下了。”
裴定瞥了眼云禾，“回头把琴给谢大姑娘送过去，包得漂亮一点。”
谢鸾想说不必这么麻烦，云禾已至近前，“谢大姑娘，给属下吧。”
谢鸾颔首，把琴交给他。
瞧见这一幕，景惜云急了，“这可是稀世名琴，你一个乡下丫头如何匹配得上这把好琴？循之哥哥说送你，你还真有脸皮接！”
谢鸾抬头，“我配不配得上，自是由裴世子说了算，再者，我配不上，难道公主就配得上？”
如今换谢鸾用鄙夷的目光看景惜云。
景惜云顿觉自己受到侮辱，她竟然被一个乡下丫头鄙视了！
“循之哥哥，你把这琴送给我好不好？”景惜云软了语气，一脸期冀地看着裴定，“这破军我也能弹，我保证，日后我一定好好练琴，一定弹得比她好。”
景惜云平日骄奢惯了，在皇家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是第一次为了一件东西求人。
循之哥哥还未送过她东西呢，这么好的琴，合该是她的。
裴定道：“本世子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之理。”
“循之哥哥……”
裴定没了表情，“本世子的东西，自是想给谁便给谁，公主何必夺人所爱？”
景惜云眼眶一红，转向太后，摇着她的袖摆委屈，“祖母，我就要那把琴——我就要那把琴——您让循之哥哥送给我好不好？”
不等太后开口，皇后冷声道：“母后，她这见了什么都想要的毛病，都是被您惯出来的，这些年宫里有什么好东西不是送过去让她先挑？就这她还不知足，反倒惦记起别人兜里的东西了。”
这一番话说得太后无法反驳。
“别闹了，”太后拍拍她的手，让她起身，“你要看上了旁的什么东西，哀家都命人给你寻来，唯独这琴不行，你又不会抚琴，要到这琴来也是放着落灰。”
皇后不满太后溺宠，“母后，您还——”
太后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说。
这时谢鸾说话了，“惜云公主，方才你我的赌约，可还作数？”
此话一落，底下立马响起议论声。
“若我过了最终考核，你亲自登门向我道歉。”
谢鸾说着环顾一圈，“在场诸位皆是见证。”
景惜云本就为裴定赠琴一事难过，一听她这话，悲愤起身，“本公主乃大周嫡公主，嫡庶尊卑不可逾越，只要本公主在这个位置一日，你在本公主面前就只能卑躬屈膝，像你这种乡下丫头，要本公主给你道歉？想有一日本公主面前抬起头来，除非……”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高高在上审视谢鸾，“你有本事让父皇封你为公主。”
(https://www.mangg.com/id167263/56793011.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