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溪刚上楼，就见刘霞正在做卫生收尾工作。她见着姜溪来了，赶紧把拖把挂在水池上沥水。
“可算是等到你了，进来喝茶！”
上次在医院匆匆一别，刘霞正等着姜溪问她后续情况。
她忙着把姜溪让进办公室，左右看看后，关上了办公室门。
姜溪觉得很有意思，两人这么偷偷摸摸的关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做地下工作呢。
坐定后，姜溪捧着茶杯捂手。
十二月的江城，冷得让人发颤。姜溪吹了吹热水，吸了一口，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
“秦老没难为你吧？”
姜溪眯起眼睛，微微摇头。
“谢谢阿姨，要不是你把秦牧野叫下来，真的会很麻烦。”
刘霞叹了口气。
那天她真是吓坏了，想也没想就冲到病房去找秦牧野。谁知还没到病房，就撞见秦牧野在楼梯的窗台边抽烟。
“唉……”
长叹一口气后，刘霞坐在姜溪身边。
他家老周十来岁当兵，一直在秦老身边服役，秦老对周全斌来说，就像家里严厉的长兄，有关爱有提携。
她和周全斌结婚后，逢年过节都会去秦家帮忙做饭。两家人走的很近，在京北时，就像亲人一样。
如今，她却帮着儿子一起对付老子。
刘霞心里乱糟糟的，有种背叛的感觉。
“说实话，我心里挺难受的。秦老对我家有恩。”
姜溪一听，微微发愣。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刘阿姨，你和秦老一样都误会了。我和秦牧野能有什么事儿啊？”
坐在姜溪身边，刘霞脸色依旧沉着。
她神情复杂，看向姜溪。
她和老周结婚二三十年了，秦牧野是她看着长大，这孩子什么脾气性格，她很清楚。
不论姜溪说的是否为真，但秦牧野对她的上心程度，可不是假的。
想这孩子也真可怜，母亲为了生他难产去世了，父亲对他的态度别别扭扭，总觉得是因为他的出生，害死了自己的妻子……
从小开始，秦牧野对谁都冷冰冰的。
而他对姜溪，真的很不一样。至少刘霞没见过秦牧野对谁这么好过。
姜溪却不知道刘霞心里还在翻腾，她来找刘霞，是有正经事的。
“对了，刘阿姨。后厨的胡大厨，最近有什么动静么？”
经姜溪这么一问，刘霞想起来一件事。
就在昨天玉兰饭店开大会的时候，胡大东跟经理提了个意见，为了保证外供饮食的卫生安全，应该让提供饮食的个体户来玉兰饭店后厨，当场加工。
“这是贼心不死。”
姜溪捏着手，眼底涌出火星。
“经理说要考虑一下，未必答应。后厨也是重地，经理不会轻易让人用的。”
刘霞安慰姜溪。
见姜溪把秦家的事抛在一边，问都不问。刘霞的心凉了半截，看来她没说假话，她和秦牧野确实什么事儿没有。
就算有，也是秦牧野剃头担子一头热。
可怜的孩子，情路注定坎坷……
离开玉兰饭店，姜溪又回到了电影院附近转悠。
姜溪这次没白看，她挨着电影院周围打听情况。
她拿着小本本，记录空置门面的归属情况，只要和商业局沾上边的，她第一时间淘汰。运气还不错，她看上的几家房子，都是电影院的。
忙活到下午四点多，她整理出来了七八家空置房屋。
揣上本本，她决定第二天去电影院，找房管科的人谈一谈。
姜溪刚回家，就听声音不对。
她推开门，刘红梅立马背过身，偷偷擦眼泪。姜溪一看不对劲，一个箭步绕到刘红梅面前。
她上下打量刘红梅，确定她有没有受伤。
刘红梅低着头，左躲右闪，整个人很不对劲儿。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美人，竟然被折磨的行销骨瘦，半点自信都没了，姜溪气得牙根疼。
“张坚那货又去找你麻烦了？”
除了张坚，没人能让刘红梅难受这样。
谁知，刘红梅摇了摇头。
她咬的嘴唇发白，马上就要流血了。
见状，汪卫萍扯着姜溪，把她弄进屋里。汪卫萍指了指屋里正在埋头写作业的张菁菁，一脸愁容，
“你看看就知道了。”
姜溪皱了皱眉，轻轻推开房门，要进去一探究竟。
以往，只要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张菁菁立马放下笔，开始走神借机不写作业。但今天奇怪极了，自己已经走进来了，她还在埋头写作业。
姜溪蹑着手脚，走到张菁菁背后。
当她的目光落在张菁菁书桌上的那一刻时，她浑身一个激灵，呼吸都停滞了。
张菁菁哪里在写作业啊，她在书本上画小人，密密麻麻成千上万个小人。她的笔，就像打印机似的，一刻也不停下来。
“老师给红梅单位打电话，让她把菁菁带走。”
妈妈冷不防在姜溪背后说了一句。
姜溪回头看妈妈，只见妈妈指着自己的头，都要哭了，“老师说，菁菁像是得了神经病。说她留在班里很危险……”
神经病？
姜溪冷笑。
她从不相信菁菁精神有什么问题。
菁菁这些天是很沉默，但那是一种心理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亲眼看见张坚殴打妈妈，她害怕极了，没有勇气发声，除了继续当鸵鸟把自己埋起来，这个十岁的小丫头别无选择。
和她一样情况的孩子，姜溪在上一世见过。
那女孩和她关在一个精神病院，从不和人说话。
自从被亲生父亲扔进精神病院开始，她就不停的画小蚂蚁，整本书的空隙画满了，她就开始在墙上画。
除夕夜那天，这孩子不吃饭。
姜溪把自己的饺子分给她，她或许看出姜溪和别人不一样，她跟姜溪说了第一句话。
“阿姨，我没病。你相信么？”
姜溪微笑着点头，
“信，我也没病。”
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哭了。
那晚，女孩对自己说了很多。说在家的遭遇，说她在学校被人当做异类。说着说着，她自己都睡着了。
从那天后，她不断画画的行为，已经好了很多。
想起自从离开张家后，张菁菁脸上的笑就消失了。姜溪的心就像被插进去一把匕首，静悄悄的放血。
她悄悄走到她身后，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肩膀。
“菁菁，咱们出去玩吧。作业不写了。”
张菁菁手下的笔飞快掠过纸张，发出沙沙声。
“我不想去。”
突然，刘红梅快步走了进来，她一把抽出张菁菁手中的铅笔。咔的一声掰成两段后，拍在书桌上。
“张菁菁，你在逃避什么？”
刘红梅脸上乱做一片，泪水捻着碎发，湿哒哒粘在脸颊上，看着让人揪心。
“妈妈被打，你害怕假装睡觉。妈妈不怨你，因为你还小。但现在过去多少天了？你看看你的鬼样子！”
张菁菁屏蔽了所有的声音，她在笔盒里拿出另外一支笔，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糟了！
姜溪的头一个变成两个大。
刘红梅这么说，只会把张菁菁推到另一个边缘！
她死命拽着刘红梅，把她拖到了院子里。
“红梅姐，”
刘红梅什么也听不进去，她放肆的大哭出声，
“小溪，你别管了。这孩子从小让我给宠坏了，不给她一巴掌是不行了，打不醒他！”
姜溪眼前，不断掠过精神病院那个女孩的脸。
那天，姜溪在操场上晒太阳。
砰的一声，女孩的头栽在自己脚边，鲜血崩了自己一身。姜溪当时腿一软，直接她瘫倒在地。
女孩的侧脸上，还留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事后，她才知道女孩的父亲来看过她。
“你这是要她的命！”
姜溪死死拖住刘红梅，听见姜溪的话，刘红梅浑身一颤，就像被并封住了似的。
好半天，她才缓过神来。
“我该怎么办……”
“别着急！这事儿急不得，”
姜溪抱着刘红梅的肩，轻轻安抚。
张菁菁这件事，越急越坏事。现在只能等待，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张菁菁谈谈。只要她能打开心扉，病就好了一大半。
“好，我都听你的。”
刘红梅没了力气，软哒哒的贴在姜溪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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