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闻声所有的行李只有一个干瘪的背包,从黑色的电脑,到里面的几套新T恤,还有一瓶矿泉水和两包饼干,都来自李良屹的热心支援。
他在客厅转了一圈,等蒋湛严的车声渐远,才拎着背包上了二层。
经过可以俯瞰客厅的水吧,是一条可供两人并行的走廊。
一走近,感应灯亮了。
他看了看墙面,拿起手机拍了个照。
【姓裴的倒霉蛋:墙上没有画。】
【姓裴的倒霉蛋:哪个是我房间?】
车里的摇滚乐震耳欲聋,所到之处留下长长的尾气般的余音,一路飘向山脚的酒吧。蒋湛严一手控制方向盘,一手搭在窗边,头闲适地一点一点打着节拍,嘴里随着音乐哼出声。
副驾驶上手机发出轻细的嗡嗡声,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等了几分钟,对面都没有回应。
裴闻声放下手机,先下楼在冰箱翻找片刻,不到二十分钟就煮好了一碗热腾腾的番茄意面。
他把端到客厅茶几上,一屁股坐在了柔韧的真皮沙发上,浑身松懈下来,向后一仰,缓慢长舒一口气。
片刻后,他轻声呼唤:“王章?”
空荡的客厅只响起他的声音,没有任何回应。
不鸣城登仙梯一战后,王章似乎凭空消失了,再也没有听到他的回音。除此之外,不止一次出现在现实的灼灼烈日,和那一望无际冰封玻璃棺墓,也让他对梦境和现实界限产生了怀疑。
他抬起手,看向缠绕在手腕上三颗莹白的圆珠,喃喃道:“你又是谁?”
刻有五星芒阵的密室里,他梦见一个看不清面庞模糊的身影站在原地,朝他伸出手。
“我就是你。”
梦里的他急切追问:“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笑了笑,声音中似乎带着一分无奈:“这里,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记住这里。记住这个名字——”
现实和梦境的镜像霍然碎裂成无数金光四散的碎屑,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无尽熔炉。”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向吧台,一把拉开酒柜,目光在瓶身上逡巡,最终取出一瓶伏特加,还有一瓶烧刀子。
两次进入那种玄妙的状态,都依靠了一种媒介。
或许有效的不只是“忘忧”,而是酒精。
他风残云卷地把意面吞进肚子里,坐直了身,把两瓶酒开封。
他迟疑片刻,先拿起伏特加,仰起脖子,对着瓶嘴咕噜咕噜吞下了近三分之一。
酒液如同一条炽热的火蛇,顺着喉咙一路狂奔而下。
“碰”一声,酒瓶被按回桌面。这瓶伏特加烈得像匹桀骜不驯的野马,他喝得急,马上感到酒意上涌,从耳根到眼尾,像火燎般透着熟醉的大片嫣红。
血管在皮肤下隐隐跳动,心跳在耳畔回响,几乎要冲破胸腔。眼前的景物像是被水雾笼罩,他感到一阵阵眩晕,脑袋像是被塞进了旋转的漩涡,仿佛听见嘈杂声从寂静的街区传来。
就在这种极度不适的边缘,他却感到一种奇怪的兴奋在体内蔓延。
这是不对的。
是酒不对,还是方式不对?
他觉得自己需要更多,又感觉已经到了承受边缘。
一根摇摇欲断的弦紧绷着,被撕扯着,发出吱呀吱呀的痛吟。
他直勾勾地注视着瓶身上扭曲跳动的字符,指节拧在伏特加细长的瓶颈上,关节透着青白的雪色,忽然松手往后一送,一把抄起了另一瓶!
烈酒如火舌钢刀,带着灼烧的热气和锋利的刀锋直抵胃中,瞬间点燃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他仰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垂落的盏盏艺术吊灯,黄的白的交错点缀,仿若透着纸面的灯火,仿佛在不鸣城的极高处俯瞰而下,望着千万户燃起的夜下星火。
他无声地吐出几个字,闭上了眼睛。
.
轰隆——
巨船被撞破船底,裂缝迅速向四周蔓延,数以吨计的水从裂缝灌入船舱,拖着船体迅速下沉。
沉船、孤月、血海、亡魂,一切都无法阻挡这场已经陷入疯狂的战争,直到战争的子弹贯穿每个生命的心脏,以血止杀,才能平息心中的怒与恨。
海底在震动,是王在大笑。
“……王,您在笑什么?”
“我在笑一群自以为是的傻子。可怜,可悲,可恨!”
随着低沉的呼声,使徒的信令传遍海洋,无数的异象应召而来,快速向王的所在之处集结。海面掀起百丈滔天巨浪,瞬间吞没了无数船只。
水花四溅,天与海的边界被彻底打破。
在明月破水而出的那一刻,一柄燃着赤金烈焰的重剑从天而降!
剑气所致,水被劈开形成通道直通海底,浪花溅起百余丈高,遮天蔽月,那一刻所有生灵都为之震颤!
声音似乎在那一瞬间消失了,周围的水花声、呐喊声、枪弹声都被远远抛在后头。
“嗡嗡”——火光破开了漆黑的深海,几乎瞬间,王被轰然而至的重剑钉在王座上!
那一瞬间,万物悲鸣,在鲸群绝望的嘶吼声中,王终于看见了天上的圆月。
这座孤独的王座在黑不可见的深海里,即将成为谁的墓碑。
月光圣洁柔和,但眼前这双和重剑一同迫近的金色眼瞳,却比明月更加明亮耀眼,和心脏处的疼痛一样,是能灼烧万物灵魂的炙热。
蓝色的血融入海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被拉入记忆,囚于他人之躯的裴闻声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透过王章的眼睛,他看清了弑君者近在咫尺的面庞。
那是,……那个人怎么会是?!
那分明是孔逸的脸!
“!!!!!!!”
裴闻声蓦然睁眼,手一颤,摸到身下冰冷的地砖。天上烈日高悬,和地面的冷形成强烈反差。
他木然举起手,目光定在手里洒了大半的烧刀子上。身上很清爽,醉酒的眩晕感并没有被带进来。
他看看地砖下模糊的影子,忽然高高抬手,用力把瓶子往地上砸去!
与意料之中清脆的“碰”声不同,酒瓶像是碰到了脆薄的糖霜,随着“咔嚓”一声轻响,酒瓶穿透地砖,像个陷入黏稠的胶水般,一下插入了半个瓶身!
裴闻声怔愣片刻,松了手。
那只酒瓶缓缓下陷,最终完全被吞没在砖下,沉入地底。
“有人吗?”他半跪在原地喊道。
他站起身,忽然疯了一般奋力地往前跑,但这里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
“有人吗?!出来!!!”
“你是谁?你在哪?给我出来!!!!!!!”
这里太空旷了,他的声音显得太微渺了。
那个看不清面庞、辩不出真假的人没有再出现。这个世界里,他似乎是唯一的存在。
裴闻声停了下来,跪倒在地。
他一手按在冰冷的地面,冷冷地注视着地下的黑影。
就在这时,他猛地一拳砸向砖面!
如同酒瓶一般,这次连轻细的碎裂声都没有发出,拳头穿透了地砖,触上了其后冰冷的液体表面。
他感到一种微妙的阻力,仿佛有层无形的薄膜试图阻止他的入侵,紧接着液体便像是被唤醒了一般,紧紧包裹住他的手,那种黏稠感如同温柔的触手,试图将他的手拉入更深的未知之中。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身体前倾,直直地往下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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