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宫殿,这个概念在众多电影和小说中出现,通过在脑海里构建熟悉的空间,将记忆如同实体般放置在预设的位置,从而实现对记忆的系统存储。
其中,被描绘得神乎其神的“思维殿堂”,在每个人脑海中存在的形式都不尽相同。
某位西方著名神探的记忆宫殿,是一座维多利亚风格的图书馆,有着华丽的哥特式拱顶,悬浮的书籍、标本甚至尸体构成记忆坐标。
至于他眼前的这个……
裴闻声漂浮在空中,摸了摸下巴。
想象源于现实而高于现实,基于现有的生产力标准和物质条件,具有与时俱进的特点。
四周是混沌的白光,一片参天幕墙拔地而起,上面镶嵌的一个个巴掌大的小方块,每一个都放映着动态的画面。
这片像监控屏一望无际的幕墙,存储着他过去二十二年的全部记忆。
裴闻声漂浮在半空,听见梅朵的提示从上空传来:“可以通过时间、重点事件、特殊记忆点等方式快速检索,停留在记忆宫殿的时间越长,苏醒后对脑部的损伤越大,赶紧开始,速战速决。”
很快,他找到了双鞍山时期的画面,手指轻轻一碰画面,像放映全息影片般,周边混沌的迷雾一闪,记忆在面前变得生动起来。
……
裴闻声一睁眼,看到诊所发黄的天花板和快滴完的吊瓶。
墙上的钟指向了第二天的18点,印象里他昨天也是这个点出门的,如果那不是他高烧后的梦境或者白日臆想的话。比失去一天的记忆片段更令人恐慌的,是你并不知道失去它的理由。
他忍着眩晕的脑袋喊道:“裴余鹿,裴余鹿!人呢?”
“哎呦喂,小伙子啊,别喊了,他们出去有一阵了,警察来找人问几句话,估摸也该回来了。” 屏风后面的老大爷正为他的断腿唉声叹气,有气无力地说。
裴闻声脸色有些奇怪,“有警察来问?我睡了多久?”
……
这是许双双出事后的第二天,他在双鞍山脚的小诊所苏醒的场景。
跟拖拽进度条一样,他伸出手,将时间往前拨动了二十小时。
裴闻声站在昏黑的夜色里,满目都是血淋淋的红。刺眼的灯光,惊心的血,和狰狞的面孔。
他终于回溯到了那个遗失的夜晚。
眼前的一切可以成为每一个普通人的噩梦,让他在往后余生里,无数次午夜惊醒,辗转反侧。
几双发着绿光的眼睛望了过来,嘴边淌下的涎水还带着血液的腥臭味。在它们中间,许双双低垂着头,脖子以一种不正常的姿态向后仰着,喉间夺去她性命的血洞咕涌着,冒着温热的液体。
许双双真的死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眼见证这个过程,裴闻声还是心里重重一沉。
他听见阿信撕心裂肺的惨叫,自己被冲击重重撞倒在地,鳞面骨张开血盘大口,面目狰狞地朝他扑咬而来!
就在这时,画面变成了满屏幕的雪花。
人家的记忆回溯是高大上的图书馆,他的记忆宫殿像监控屏就算了,怎么连监控那该死的“重要关头必然失灵”和“满屏雪花”的臭毛病也复制过来了!
正当他想要退出去的时候,画面忽然恢复了。
画面里,他架着阿信快步行走在昏黑的山道上,身上的衣服染血,阿信头歪在一边,显然陷入了昏迷。
裴闻声手一顿。
走着走着,他停了下来,把阿信放在脚边,随意坐在了碎石路上。
他摸索着衣兜裤兜,从口袋里掏出一台手机和一串钥匙。他似乎对手里的手机很感兴趣,对着微弱的路灯拿在手里翻看,把食指按在右侧的感应器上,又试了拇指。
裴闻声手停在半空中,死死地盯着画面中另一个“裴闻声”。
在第三次尝试时,他用指纹解锁了手机。他先是随意翻了翻页面,又点开了摄像头,戳弄了一会,终于把镜头翻转了过来。
他观察着屏幕上的脸,发现脸颊上溅了一滴血,随意地抬手把他抹掉了。
忽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朝着一个方向扭过头,笑了起来。
他说:“来了吗?”
然而视线所及之处,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的身影。
裴闻声霎时寒毛倒立,牙关轻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忽然意识到,这句话是对他说的,是对很久之后试图回溯记忆,那个懵懂的“裴闻声”说的。
梅朵听见床上的人嘟囔一声,皱起了眉,面上表情有些痛苦,她迟疑了一下,没有停止动作。
那个人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的面容,看着昏死过去的阿信摇了摇头,最后把手机往口袋一揣,也跟着躺倒在地。
画面彻底暗了下去,表示这段记忆已经回溯完毕。
裴闻声浑浑噩噩地想,这个“他”是谁?“他”是怎么预料到他会回溯这段记忆?
他扫过满屏的画面,忽然发现,在他六岁之前,还有零星几个画面。
六岁之前,他的记忆都是混沌的,没有留下任何印象。这里会有答案吗,还是全部都是雪花的无效片段?
他下意识伸出手,点开了那个画面。
……
“哇……”
一声婴儿的哭嚎打破了沉寂,一个护工模样的女人在低声诱哄哭得撕心裂肺的婴儿,但久久没有效果,显得有些不耐烦。
那孩子眼距很宽,鼻梁低平,看起来有些呆愣,眼睛外侧上斜,内眦赘皮。他的手短而宽,小指尤其短,典型的唐氏儿特征。
当他转过头时,才发现这屋里全是孩子。
屋里冷得发慌,又没开暖气,孩子们的脸被冻得通红。这些孩子有男有女,女孩居多,年龄从几个月到十几岁不等,大一些的孩子还在帮忙照顾年龄小的弟弟妹妹。
他这具身体似乎很不听使唤,伸手的动作都极其缓慢。裴闻声低下头,看见自己缩小的手脚,愣了一下。
他这是……回到了小时候?
屋外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一个秃顶男人走进门,他身后跟着一个高挑的身影,裹着素白的大衣,围巾遮着半边的脸,周身犹带着寒气。
男人环视一周,几步走上前,准确地从人群里锁定了目标,一把将裴闻声拉了出来,推到那人面前,“孔小姐,您看是他吗?”
那人身影半蹲下了,扯下了脸上的围巾,张口呼出一片水雾。她又脱下手套,温热的手轻轻地碰了碰面前孩子的面庞,见他木木地站在原地没有反应,又去拉他的手,把他小小的手包在掌心。
她把围巾摘了下来,围在孩子的身上,站了起身,淡淡地说,“不错。办手续吧。”
她轻轻地拉了一下,又耐心地停在那里,等待着什么。
终于,孩子迈出了一步,跟着她走出了房间。
男孩走得很慢,但他木讷的身体下是个成年男人,此时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根据老裴的说法,他在六岁的时候拜师孔逸,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可按照现在这种情况看来,更早之前,他们就已经见过了。
而且,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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