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剧变中，朱子顺更欣赏池副总“荣辱不惊”的状态，薛哥那种泄私愤与新任老总敌视，他并不苟同。
虽说刁总的到来，其风格，做派，让朱子顺一时很不适应；但他还是相信经营部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将崔明调离，没准儿就是刁总的布局，部长的位置不可能总这样空缺。他的希望依然最大。
这几天上班时间，他和小范都忙活着邮寄“订货会”的请柬。崔明的方案得到了刁总大力支持，他这个新部长工作劲儿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涨。
几天功夫，崔明就把一摞精美印制的请柬交到经营部，以领导的口气，说：“尽快发出去，别误了事。”
崔明“订货会”的具体流程，朱子顺一直没有见到。但从请柬邀客户的日期看，他却发现了其中的不妥。
现在的时间是二月底，请柬注明会议报到日是三月二十号。不说信件送达，是不是能及时到了客户手里，到了三月底服装厂家大都备产夏装了，还会有人来订冬春的人造毛皮面料吗？
朱子顺心里清楚，现在常熟客户急得是童装面料何时到货，而不是来绿山游山玩水，开什么会。
中午吃饭时，朱子顺见到了在食堂帮工的池副总。见周边无人的空当，把对“订货会”的看法说给了他听。
“你改变不了什么，朱子，别瞎操心了。”池副总抄起手中的大勺，在菜盆里扒拉着挑出更多的肉片，倒在朱子顺的饭盒里，说“‘华丽’早晚让这些人给祸害完蛋了。眼前得懂得保护好自己，我现在只能给你多加点儿菜了。”
池副总尽管还是习惯的把眼睛眯缝起来，但满脸写着的是苦涩和无奈。
下午朱子顺和小范刚把请柬逐一装进信封，分别在填写收件人地址时，小秘书的电话打了过来，说刁总请他们俩到办公室来一趟。
“你猜是什么事？”小范边和朱子顺往楼上走，边说道“我想一个是昨天薛哥提的那件事，要问咱们，再就是你部长确定下来了。”
“聪明！”朱子顺也拿小范这种人没办法，很难和他正儿八经的交流。
刁总办公室里已经坐了一位陌生人，小秘书又搬了把椅子，将朱子顺，小范安排坐下。
“我听说常熟的第一批货已经备好了？都没问题吧？”这还是刁总自主管经营部以来，第一次和他们面对面谈具体的工作。
“一点儿问题没有。合同签的可严谨了。货款财务早就收到了。”小范并不是一塌糊涂的人，他也知道如何在领导面前不失时机，表现一下自己。
“这些我都知道，我是想问你们，运输的事情怎么安排的。”刁总对小范的回答有些不耐烦，头偏向朱子顺问道。
“这几批货都是急茬儿，发铁运，水路都来不及，必须还得用公司的车直接发货。”朱子顺边回答，余光中却发现那位客人摊开自己的笔记本，在记录他说的话。
刁总先是点点头，然后从桌面上拿起一张表格看了看。
“你们俩都不是一次，两次随车送货了。”刁总面色突然温和起来，说“正好我想请教一下你们二位老业务，去枫桥镇路上一共加了几次油啊？车上自带的备用油，每回是不是也都用得干干净净？”
朱子顺有点儿哭笑不得，没想到小范终于猜对了一回领导的意图。小范此时也涨了经验，没急着回答，而是转头望向朱子顺。
“我们不是驾驶员，没记录这些。不过每个跑长途的司机，加油票据最后都会拿到财务报销，会计最清楚。”朱子顺这边在回答，小范在另一边捣蒜似的不停地点头。
“我还是换一种问法吧。”刁总两手扶在椅子扶手上，把自己瘦小的身体朝上挺直了一下说“你们见没见过车上备用油桶的油，并没加在公司车里，而是……”
刁总拿起桌上那张表格，比划着：“我怎么算，打出富裕的算，回到公司至少还会剩半桶油。那半桶去哪儿了？”
刁总的嗓音声线很细，但后面那句问话却高调刺耳，根本不像他说的什么“请教”，倒像是对疑犯的审问。
“我真不知道啊，刁总。谁路上盯着大桶柴油看。”小范听完刁总的质问，有些发毛。
“小范说得没错，也没听说大桶漏油，要是真漏了，货肯定也污染了。”朱子顺此时最先想到薛哥的老辣，他每回跑长途坚持用那个弱智装卸工，确有先见之明。
“听到了吗？”朱子顺没想到，自己话刚说完，刁总竟然扭过头和坐在旁边，一直不停记笔记的客人说开了话“这个公司就是这种风气。见怪不怪。”
刁总从老板椅站起来提了提裤子，可能因为身材过瘦，皮带尽管已经扎到了最里面的眼儿，裤子似乎总往下秃噜。
他来到办公桌前，对朱子顺，小范介绍道：“这位是你们经营部新调来的部长方同，他可是我做了不少工作，从‘大华’财务部请来的。以后你们要好好配合方部长的工作。”
被刁总介绍的方部长，连忙起身，伸出双手用力地和朱子顺，小范握了握手，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们齐心协力把经营部的工作做好，用实际行动支持我们的刁总。”
小范边握着方部长的手，边偷瞄着朱子顺，大概想看看这意外，对他打击有多大。
朱子顺强挤出笑容，自己都能感觉到很僵；他万万没想到刁总没来几天，自己的处境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春节前他还是“华丽”冉冉升起的明星，新年还没出正月又回到了原点。
“对了，有件事顺便说一下。从现在开始，车队的调度，管理也由方部长负责。你们回去，就把这次常熟发货的事儿，抓紧一起商量一下。”刁总低着头，踱着步补充道。
从刁总办公室出来，方部长的手一直搂着朱子顺的腰，可能他的本意是要表现出亲密的气氛，但让朱子顺感觉很不舒服。
经营部一共大小三间办公室，业务，内勤各一间，本来给部长单设的办公室一直闲置着。
“我们一起帮方部长把办公室收拾一下吧。”回到经营部，朱子顺叫上内勤，小范打开了那间久未使用的部长办公室。
“别，别，我们就坐在一起工作起来才方便。”方部长指了指崔明的办公桌，“就这里好了。”
朱子顺此时才仔细地打量了这位新部门领导，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微胖，厚厚的嘴唇，总是笑嘻嘻地模样。走路，说话时喜欢像女人一样扭动着腰肢。
“那我们就听领导的。”朱子顺挥挥手，示意内勤回去工作。
“来来，你们俩坐下。”方部长看来是个急性子，对朱子顺，小范说道“明天就该发货了，车队具体情况我还不熟悉，你们觉得派谁去合适啊？”
“找薛哥啊，车队的事儿都是他安排。”小范竖起大拇指，朝车队方向挥了挥。
“你什么脑子，刁总刚说完，车队以后的调度归方部长。”朱子顺赶紧把话圆过来，说“跑长途不是闹着玩儿的，车况，司机能不能胜任，这你方部长还真得请薛队长商量，我们俩都是外行。”
方部长思忖了一下，觉得朱子顺说得在理。便拿起内线电话，要通了车队。告诉对方自己是经营部方部长，请薛队长速到经营部来，有要事商量。
没想到，这一等快半个小时过去了，方部长又连催了几个电话；薛哥才边擦着满手机油，边一步三晃的走了进来。
“这是我们新来的方部长。”小范忙给薛哥做介绍。
“不用你介绍，我知道了。你什么事？”薛哥脸冲着外边，从进门就没正眼看过方部长“赶紧说吧，我忙着呢。”
“薛队长，你坐下。”方部长扭着宽厚的身体，笑着说“这事儿挺重要，一句两句可说不完。”
“那就明天再说吧。”薛哥头也不回，边走边说“班车电路出问题了，我得回去赶紧修好了。员工下班回不了家，我可承担不起这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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