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盖小姐”边说，边从促销装的口袋里掏出一大把乐源饮料瓶盖，交到小丁手中。
“你数数，二十六个。别给我算少了。今晚我估计还得有这么多。”
“错不了。”小丁刚把瓶盖接过来，包间里便传出来一个男人，舌头已经明显打卷的一声大叫。
“没完了！再不进来，刚才开的你那破饮料，可不给买单啊。”
小丁吓得一激灵，赶紧推了“瓶盖小姐”一把，说：“快回去吧，客人急了。”
“瓶盖小姐”也不敢怠慢，小碎步颠颠儿折返进了包房，还不忘回头叮嘱小丁“加提成，别给我忘了。”
回到“大发”车上，小丁让朱子顺给他指路，先送他回家。
朱子顺边告诉小丁该走的路线，边问道：“你手下有多少‘瓶盖小姐’？”
“五六个吧。问题是没有干长的。为什么她是‘金牌’，做这行什么人都得打交道，让你陪酒，喝得六亲不认还不算什么，遇到手脚不老实，又豪横的主，一般女孩子谁受得了？”
“你都从哪儿招的人？”
“刚开始找的，是愿意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小丁说“可不够麻烦的，有的学生腔一本正经，客人根本不待见，促销时跟个木头人似的，一瓶都卖不出去。大部分还是受不了这工作的环境，干一天，两天就撂挑子不干了。”
“我看你这‘金牌’不像学生。”朱子顺转头问道。
“你说对了，后来我也有了经验，专招能豁得出去，不管三七二十一，赚钱就得的主。”小丁冲朱子顺一乐“你眼神不错，‘宝丽来’这位已经是当妈的人了。单身母亲。老公下落不明，带着个两三岁的孩子，一门心思就是赚钱。”
小丁颇为骄傲地说：他这个“金牌”最早是“百威啤酒”促销小姐，每月的销售额都“冠绝群芳”；小丁发现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撬了过来。
“别的‘瓶盖小姐’公司一个瓶盖给提成五毛，我给她七毛。”小丁撇了撇嘴“那两毛钱可是从我个人兜里掏的。”
“他业绩上去了，你也沾光。”朱子顺内心还是很佩服小丁的灵活“你这做法不吃亏。”
“可惜啊，像她这样不管不顾，能拉下脸，只认钱的促销太难找了。”小丁叹了口气“人员流动太快，像咱们这种新品，没有人推广根本销售不出去。我送完你，回到公司还不算完，安总还得召集业务开当天总结会。业绩要是下滑，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
“安总可能压力更大。”朱子顺点上颗烟，递给小丁说“新品，新市场开始阶段都要有这么个过程，多理解。”
“不瞒你说，我也是冲着安总来‘乐源’的。”小丁狠狠吸了一口烟“原来在‘红牛’，那是大品牌，资源就更甭提了，空中有广告支持，地面pop，出钱买堆头，排面，在那儿做业务真是舒服死了。”
“那你们来‘乐源’图什么？薪资给的高？”
“人各有志。你可能还不了解安总，在‘红牛’的时候，年年都是省区销售状元，有头脑，有想法。但树大招风，嫉妒他的人背后下绊，几年都传说要升大区经理，就是光打雷不下雨。”
“但安总在这行里可是没人不知，没人不晓。”小丁把吸完的烟屁弹出车窗外，说“乐源老板三顾茅庐，才把他请到这儿来。安总说了，‘乐源’眼前庙小，给的平台不小，非得做出个样子来，给那些人看看。我们跟着来，说实话也是觉得新公司更有发展。”
“到了，你就把车靠边停吧。”朱子顺回头看了一眼“猴子”，他坐在还余下的几箱货上，已经迷瞪着了。
和小丁挥手告别后，朱子顺往家走的路上，感觉乏力，心慌。看了眼时间已是夜里十点多了。
这几天，朱子顺感慨良多。做快速消费品这行，比较以前自己的服装行业，感觉更辛苦，更繁杂。更可况“乐源”饮料是一款还不被市场认可的新品。
他记得安总在办公室跟他说过一句话：过去销售这个职业，给人的感觉是“油腔滑调人的集中营”，有三寸不烂之舌就能立足。现在的市场与过去大不同，凡是成功的企业家，他们营销团队一定是由最精英的人组成的。
既要有市场实战经验，更要具备现代营销理论做支撑。
尽管安总带来的这七八位业务，朱子顺还没有都打过交道，至少从小宁，小丁身上看到了他们的职业素养。安总更是让他仰视。朱子顺自叹不如。
这些同事算不算“精英”，朱子顺还不能下结论，但确实个个是“人精”。做销售工作的人头脑活泛，其中的真真假假“蒙”外行人，也绝对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池嫂给朱子顺交待的任务，明察暗访“费用”使用情况。虽说朱子顺还没有机会接触到实情，但今天车上本该送到客户手中的几箱货，还有小丁委屈地告诉他，要自掏腰包多付给促销小姐奖励。都足以说明，老业务们都有自营的一亩三分地，俗称“灰色地带”。
业务圈有句口头禅：水清无鱼。浑水摸鱼也是不少业务人员的惯用小伎俩，提防这些人，这些事，绝对是企业管理书籍中找不到的一门“学问”。
上到二楼，朱子顺没想到这么晚了，家门还大敞着；几个楼上的街坊邻居提着水桶，端着脸盆从他们家进进出出。
“怎么回事儿？”朱子顺问母亲。
“又停了一天水了，这不刚来，楼上还是水压上不去，只能来咱家接水。”
“有吃的吗？饿死我了。”朱子顺拍拍肚子，朝厨房饭桌望去。
“我们晚上也是凑合的。”母亲小声说“先让邻居们把水打完了，我再给你下碗面条。”
曲雅听到朱子顺说话声，从自己房间走了出来，听说丈夫还没吃完饭，便招呼他：“屋里还有几块点心，你先垫补垫补。”
朱子顺回到房间，看大女儿朱珠已经睡熟了，推开曲雅递过来的点心，说：“奇了怪了，刚才路都走不动了，一见到大女儿，一下子就能量满格。不急，等会儿吃老妈下的面条。”
“真有你的。”曲雅杵了朱子顺一下，说“那就多看看大女儿，没准儿就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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