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冬雪夜殇
转眼，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了。韩小熙始终没有做出决定，而我的心情也在她的犹豫不决中上下起伏着。
一个人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陷入在抉择之前，那份看不见结局的恐慌之中。尤其是现在的我，除了等待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我想，在韩小熙告诉我答案之前，我还要在痛苦与不安中轮回数个日日夜夜。然后在她的抉择中，或者欢喜，或者绝望……
……………………
又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我走出公司，体会着身心俱疲的空乏。
外面下着雪，冰冷的雪花在深秋的瑟瑟中扑打到我的脸上。我不由裹紧了我的防寒服，沿着不停飘落树叶的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突然，我看见前面路灯下摇摇摆摆走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韩小熙。她走路的姿势似乎是喝醉了。
这个时间一个孤单女子走在马路上，我有些不放心，却又不敢靠近她，只能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随后，我看到她走进了自己的小区，上了楼。我正好能看见韩小熙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此刻，她正怔怔看着窗外发呆。
我离韩小熙的直线距离不到10米，我清楚地看到她此刻脸上正挂着泪痕，在无声的默默地流泪。
看着她流泪的样子，我的心突然就很疼，我不知道韩小熙有过多少这样孤独悲伤的夜晚。可我真的很想告诉她，在无数个夜晚，我体会和理解着月亮的孤独，等待那遥不可及的黎明……只因为我很想陪陪她，哪怕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的陪着她就好……
一会儿，韩小熙突然拿起一支笔，写起什么来，边写边偶然会停下来，迷惘地往窗外看一会儿。
我在暗处，不用担心她会看见我。
写了一会儿，韩小熙不写了，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桌面，接着拿着一张纸站起来。走到窗口，打开窗户，边将纸揉成一团，边仰脸看着窗外的黑夜，任秋风秋雨击打着她的脸颊。那俊美的脸上一时分不出雨水还是泪水。
我屏住呼吸看着灯光下窗口处的韩小熙，不做声。
那是一种夹杂着悲伤的沉默。
终于，韩小熙长叹一声，将纸团扔出了窗外。然后关窗，熄灯，接着看见她下楼出门打走了。我跑下楼，在窗户下面捡起了被雨水打湿的纸团，揣进口袋，一溜烟回到了家，迫不及待打开，我想知道韩小熙刚才都写了些什么。
展开这张信纸，上面是韩小熙隽秀的字体，字迹被雨水浸润地有些模糊，但还算清晰，能看出来。
我凝神看韩小熙刚才写的东西：
“今夜，我又喝醉此刻，在冬雪潇潇的深夜，我独坐，我独享，我独想……已经记不得，这么多年来，有过多少这样落寞的时刻，我的人在现实里苟且偷生，我的心在黑夜里孤独前行。这场雪带起我依稀的记忆，那让我心悸的每一个冬季中的滚滚红尘，现实无奈，只能让过往点滴变成回忆，用回忆和酒精麻痹了自己，让生活和命运左右了自己，任凭人生风雨摆动。而我，却连抵抗的欲望都没有，不是我不想有，而是我不能有，我没有资格有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在自己的残夜里对着残月为自己的世界唱一首歌眼泪始终止不住地滑落，为了什么？幸福的人那么多，为什么我不是其中一个？我的恩人，既然你们给了我成长和抚育，为什么不能给我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既然你们给我安排了我的命运结局，那我不能再去勉强什么了。我只有服从漠然回首，暗夜当头，雪花雪夜不识愁，无语寄哀愁，一切随风飘流…”
我的心看地有些沉重起来。
“雪啊！你悲伤了冬季，湿了我的眼，转换了季节，掉转了心情。冬雪腊月，依然缠缠绵绵，怎么才能干干脆脆的走入春天？雪啊！你凄凉了雨，凋零了叶，辗转反侧为秋怜，深秋以尽萧瑟处，怎堪无奈对秋眠？雪会走，留下凉凉的夜，夜来了,带来了冰冷的殇，我那异国他乡的亲爹亲娘，你们此刻可安在？鸭绿江畔的你们是否还会记起那19年前被你们抛弃的亲骨血，此刻，我多想偎在你们的怀抱，听爹娘吟唱那低低的夜曲……”看到这里，我潸然泪下……韩小熙的苦楚，我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那一夜，我注定难眠。
……………………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我突然就没有了出门工作的欲望。摆在家里的，只有烟、酒、泡面，后者是用来延续着我苟延残喘的生命，前者是为了让我逃避现实带来的恐慌……我想，我又一次被困在了自己的封闭之城中，不想、不看、不痛……
好在这两天我的家人全都出去上班了，不然看到我这幅样子，估计会打死我吧……
可他们一定不知道，现在的我正处在水与火的煎熬中。唯一还活着的理由，便是韩小熙那并不一定能够给我带来新生的答案。
……………………
门被敲响，我晃晃悠悠的打开了门，来人是米苏。
满屋的酒精味和烟味让米苏极不适应，刚走进屋她就被地上的酒瓶绊了一下。
“夏凡野，你还没有失恋，就已经颓靡成这个样子了？”米苏皱着眉问我。
“挺好的生活啊，有酒、有烟、有烦恼。”我说着在沙发上挪了一个地方，示意米苏坐下。
“你已经好几天没去上班了。公司如是，我那里也一样……”
我没有回答米苏的话，我拿起桌上的啤酒，往嘴里倒着，却倒不出一滴酒，我又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撕开，大口大口的喝着。
“你别喝了。”米苏从我手中夺过啤酒罐。
我没有和米苏争执，我又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烟味又开始弥漫。我觉得米苏此时能在这样的环境待下去，没有表现出来厌恶，她真是我的朋友。“你清醒一点好不好？”米苏又将我手中的烟夺了过去，她恨恨的将烟掐灭在烟灰缸中。
我愣愣的看着她，没有了烟酒，我的世界也在一瞬间变的不存在。这一刻我觉得自己活着的意义，只是为了与烟酒为伴。
“既然你不希望韩小熙离开，那就留下她呀？！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我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脑袋，失声痛哭，所有压抑的情绪突然爆发了出来。
“走到这……一步……放手……也是一种爱。”我泣不成声，我从未哭的如此的不管不顾。
…………
我趴在米苏的肩膀上，米苏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不要难过了，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你的，希望你早点振作起来，在我心中你是最棒的男人。”
…………米苏打开了屋内所有的灯，又打开窗户。灯光下，我茫然的看着已经被烟熏得焦黄的指尖发呆。
米苏帮我打扫起了房间，她扔掉了所有的啤酒罐和烟盒，一阵风从窗外涌了进来，终于让我感觉到一丝活着的气息。
“子凡哥明天就要离开了，我们去为他送行吧。”米苏一边打扫一边对我说道。
今夜气温不算高，风中透出凉意，但我还是去卫生间冲了凉水澡。米苏说的没错，我是该清醒、清醒了。
张子凡明天就要离开了，在他离开前夕，他一如既往的包容我这个混蛋。米苏告诉我，张子凡得知我的情况后，亲自去人事部批了我的假，如果我继续沉沦，我对不起张子凡的知遇之恩。
穿好衣服，我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米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来到我面前。“我只会做这个，你将就着吃一点吧。”米苏说着将手中的碗递给了我。
…………
“你煮的面条，挺好吃的。”我一边吃，一边赞叹道。
米苏笑了笑，道：“那当然，我是走精品路线的，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的。
我也笑了笑，道：“你真有趣。”
就在我吃着面条的时候，米苏又给我削起了苹果。
“你对我这么好，你就不怕我赖上你？”我和米苏开起了玩笑。
米苏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我说道：“你赖上我，我就当甩鼻涕似的把你给甩咯，最看不惯你那颓废样。”
“我是在颓废中升华，你这样的凡夫俗子不会懂的。”米苏突然像个女屌丝一样哈哈大笑，道：“升华？你怎么不说自己飞升，来个羽化成仙，不过，你会开玩笑我也就放心了。”
停了停她拿起沙发上的包对我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明天早上我来接你，记着把自己收拾一下，穿的精神点，别把你那不堪入目的颓废带出来，给子凡哥留个好映像。”
“嗯，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我一边说一边将米苏送出了门外。
………………
这个夜晚，我躺在床上，心情突然就好了很多。米苏说得对，一切都还没有尘埃落定，我不必过早悲伤。我唯一要做的，便是给她足够的时间，让她能够自主做出选择，一个忠于她内心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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