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在弥漫的粉尘中，贺江炯扬起唇角。
带着几分不屑和乐在其中的爽快。
仿佛走在前面的几人，只是他的玩具，他解闷的玩偶。
“其实，你们只是想活着，对吗？既然这样……”
话音未落，贺江炯猛地扣动扳机。
慕言希的右腿猛地一僵，血肉模糊的后膝眼迸出泊泊鲜血，止也止不住。
夏夜薇只感觉左肩蓦地加重，她咬着牙拢住慕言希的臂膀。
“夏夜薇，放开我，如果是你救我离开这里，我宁愿现在就死！”
剧痛令慕言希的神志恢复了几分清明，他泛白的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沾满鲜血的手费力地将夏夜薇往外推。
“我不许你死，你的命只能由我终结，慕言希，你听到了没！”
夏夜薇低吼道。
“贺江炯！你踏马的……”
未等夏夜薇反应过来，贺江炯便再次扣动扳机。
这次的目标，是她。
如果得不到，那就彻底毁灭。
这是他的人生信条。
“薇，小心！”
这是夏夜薇听到的克劳斯最后一句完整的话。夏夜薇的眼前，已经被红色彻底填满。
眼睑沾到了飞溅而来的血水，又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不。”
她绝望的怒吼声在这阴冷的夜晚，显得更加凄凉。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如此疯狂的一夜。
也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悲惨的人。
*
消防车的车笛声响彻天际，由近及远，目标皆是慕言希的藏身之处。
红色的光一时间似乎要将阴天彻底染红。
厉老按下轮椅的前进键，走出房间。
四方的庭院中间设有一处微型园景。
翠绿色的常青松被粉色的藤蔓束缚，只能长出几缕枝丫得以窥得阳光。
厉泽辰的眉间带着怒色，即使在看向厉瑛彰时，也未能缓解多少。
厉瑛彰走到厉老背后，替他盖上毛毯。
港城的冬季潮湿阴冷，老头子的腿每年在这个时候都会熬不住发酸发冷。
以往，他会去温暖的南半球过冬，可现在，他忍着痛躲在此处。
就是要亲眼见证背叛过他的人会落得何种下场。
谁叫他有亡妻庇佑，公道也永远都会站在他这边。
“厉老，尤慧琴已经死了。”
“哼。”
厉老的下巴抽搐了下，拿着剪刀到常青松的旁边，一边修剪横生的枝丫，一边说道：“之前，是我心慈手软，想着毕竟是一家人，事情不能做的太绝，不过……”
厉泽辰捏紧拳头，自知道尤慧琴和慕言希的关系后，他说出了第一句话。
“爷爷，父亲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会得了重病？”
在厉泽辰的记忆中，他的童年几乎没有父亲的身影。
母亲说，父亲就是一株温室的花朵，即使在外面淋了些露水，也会生病好久。
所以，他必须躲在安静，不染尘埃的小岛。
厉老修剪枝丫的手一顿，眉宇的暖意稍稍凝结。
“已经不重要了。”
“不，爷爷，这对我很重要！”
“人已经死了。你的父亲也在我假死后，吐血而亡。”
说到此，厉老擦掉眼角的泪水。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只有亲历者才懂。
“不，妈妈死了，但那个人还活着。”
他说的，自然是慕言希。
如果母亲是恶因，那么慕言希就是她结下的恶果。
“我绝对不会放过慕言希的！”
厉老把剪刀递给厉泽辰，“放心，有人替我们收拾慕言希的。”
厉泽辰的眉头渐渐皱起，“爷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慕言希为什么能这么嚣张吗？”
“能因为什么，不就是他偷天换日，鸠占鹊巢吗？”
厉老半眯着眸子，冷冷地道：“你只看到表象，慕言希不过是个白手套，这些年，慕言希一直在转移厉氏的资产。”
“什么？”
厉泽辰扔掉剪刀，憎恶地喊道。
“你知道，他的背后是谁吗？”
厉老捏紧轮椅的扶手。
“是裘家。”
每个字都像是从舌根处挤出来的。
也不怪老头情绪如此波动。
只因厉家和裘家之间，隔着上一辈的情仇，隔着他厉家上下十多条人命！
民国二十五年，那时的厉家，并不姓厉，而是李。
李家为了生计举家从漳州偷渡至澳城，从叠码仔起家，靠着极低的抽成，和极高的拉客率，很快在娱乐城闯出名头。也很快被当地裘家看中，成为其下属，负责照看裘家旗下产业。
当时的裘家，是澳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风光无出其右。
本是件美差，却因为厉老父亲李魏涛的一个举动，将美差变成了祸端。
他爱上了裘家的二小姐，裘美珍。
远渡重洋的大小姐自然是看不上无钱无势的大陆仔，再加上其有帅气多金的未婚夫，更是不把李魏涛放在眼里。
空有一身好皮囊的李魏涛当然贼心不死，虽然此时他已有三房太太，外面还有养着的年轻水灵小姑娘，但得不到手的，终究是贪念的。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想法在他的心中愈加膨胀。
终于在一个闷热的夏夜，裘美珍司机腹痛，他被裘老指派做裘美珍的临时司机后，彻底爆发。
厉老闭上眼睛，整个人蜷缩在轮椅上，似乎回到了那个雷雨夜。
裘老带着一帮手下闯进厉家，伴随着雷电交替的闪烁，他躲在衣柜里，看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他谨记母亲的教诲，双手死死地扣住门。
外面的人还在清理人数，不知是谁将视线落在了厉老藏身的衣柜。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被发现时，奄奄一息的母亲忽地起身，被对面的人一枪击毙。
她倒在衣柜门前，带着血色的手按在衣柜门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印。
厉老永远不会忘记母亲倒下时的眼神。
她在说，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替家族的人报仇。等到那群人走后，厉老才连滚带爬地从衣柜里出来，并上了前往海城的渔船。
渔夫抽着旱烟，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
厉老抹干泪水，斩钉截铁地道：“我姓厉，狠厉的厉，你叫我小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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