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歌，你之前所说，想让我登临大宝，是你真正的意思，还是随口一说？”
陆含锦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很是严肃地问道。
陆玄歌微讶道：“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如果你真希望我这样，那么我会尽量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但如果你只是随口一说，那我可能也不会太当回事。”陆含锦说道。
陆玄歌倒是陷入了思索。
他和大乾皇朝有着几乎不可化解的仇恨矛盾，尤其是如今盘根错节、底蕴深厚的各大世家。
甚至于，他和夫子庙、稷下学宫之间，也同样如此。
覆灭了大乾皇朝后，他若扶持陆含锦上位，那建立的国家，又将如何运转发展。
在这玄州域，如何生存延续？
除了大乾皇朝之外，如今可还有另外六个皇朝虎视眈眈，彼此国力的差距，其实都不是很大。
如今大乾皇朝经此一难后，在其废墟上重建秩序的国家，势力定然远落后于另外六个皇朝。
除非……他一统整个玄州域，然后再将夫子庙、稷下学宫连根拔除，不让其影响到整个玄州域。
天下九州，独占一州？
陆玄歌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他以后定然会去追寻真相，探明缘由。
所以他必须要保证，哪怕自己不在身边，陆含锦、陆含雪她们也有安身立命的资本和力量。
“不，我不仅仅是想让你做以后大乾的女皇，还想让你做整个玄州域的皇。”陆玄歌看着陆含锦，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什么……”
陆含锦直接呆住了。
次日，陆玄歌早早醒来，用了早膳过后，他便让各路将领，将如今大乾各地的情况汇报而来。
随着妖族大举来犯，百万大军朝着腹内推进，不断肆虐。
大乾各大州郡，相继沦陷，各地彻底陷入了恐慌动乱中。
短短数天时间，大乾皇朝五十多个州郡，便有十个沦陷，被各路妖王所率领的大军所占据。
扎根近百年的各大家族和门阀，成为了这场大战中的牺牲品，沦为了妖兽口粮。
到处都是厮杀混乱的声音。
只有一些书院文庙等地方，汇聚了诸多儒家学生，他们集结小部分力量，在一些刻录有阵法的地界，抵御来犯妖族大军。
只不过这样的抵御，终究是有限的。
寻常人、普通百姓，面对这些凶悍的妖族大军，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地。
大乾境内安稳太久了，很多人早已忘记了先辈们和妖兽厮杀，争夺领土疆域的那个年代。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妖兽，怎么会知道其凶残。
哪怕是诸多读书人，见多识广，也很少花费心思去研究妖族的方方面面。
面对来袭的妖兽，也根本不知其弱点，即便儒道修为境界高深，但也很快就会因为久战不下而显露疲态，被妖兽大军找到突破口，葬身其腹。
毗邻这些广泽郡、碧水郡的各大城池中，各大世家早早就没有了抵抗妖兽大军的念头，在沦陷之前，纷纷带领私兵撤离，在途中甚至不忘劫掠一些弱小的家族势力。
可以说，现如今整个大乾皇朝的秩序，已经濒临瓦解破碎了。
随着镇北王下令，将前来支援的镇北军撤走，也像是抽走了在前线抵御妖兽大军的所有士兵的脊梁士气。
哪怕帝都白玉京传下旨意，严令前线的各大世家、郡守拼死抵御妖兽大军，死战不退，也没有任何作用。
现如今，早已没有人去理会这旨意了。
所谓的圣旨，如今就和一张白纸一样，完全就是个笑话。
一时间，各地都是一边倒的溃败之势，所有人心中都升腾起了浓浓的绝望。
……
陆玄歌听着这些消息，神情毫无变化，他在等待最合适的机会，眼下还不是他动手的时候。
至少大乾朝堂各大世家都还没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
除此之外，他不信在这个时候，玄州域各大皇朝，能忍不住不去分一杯羹。
这时，突然有护卫前来禀报：“将军，有斥候在城外看到了一艘云舟落下，其中的女子自称是大乾长公主姬清萱。”
“姬清萱？”
陆玄歌目光陡然深邃了许多。
“她身边跟随着什么人？”他问道。
“回将军，也就几名侍女，还有几位来自于大乾宗人府的宗老，还有几名护龙卫，其中有一位武道大宗师。”护卫回道。
陆玄歌是没想到，在如今这个时候，姬清萱竟然还敢来寒天郡，这女人是真不怕死吗？
“呵呵……”
“不过就这么死去，对她而言，反倒是便宜她了，不亲眼看着大乾破碎，覆灭消亡，如何消我心头之恨。”
他站起身，命人去取来一个坛子。
之前姬清萱假死的那具尸体，早就被他烧掉了，至于其中的骨灰，他离开帝都之后就顺手扬了。
听闻姬清萱主动前来寒天郡寻找陆玄歌，府上的众人也被惊住了。
陆含锦也顾不上手中的事情，急忙跟随着陆玄歌朝着府外而去。
自从知道姬清萱是假死后，她对其就没有了任何的好感，心中只剩下厌恶。
若不是姬清萱大婚之日假死，父亲又岂会为了自证清白，一头撞在金銮殿上。
可以说，老镇妖王就是被姬清萱和病逝的乾皇给硬生生逼死的。
此刻，云天城中，由一众镇妖军给押解着的姬清萱等人，从长街的另一端，一直押往府前。
姬清萱脸色苍白，还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她本以为来到寒天郡后，就能直奔镇妖王府上，见到陆玄歌，谁知道云舟刚一落下，就被一众镇妖军给围上。
为了在这个特殊时候，不激怒陆玄歌，她也只能下令，让众人不出手反抗，任由镇妖军给押解过来。
砰砰砰……
此刻，伴随着各种怒骂愤恨的声音，一颗颗臭鸡蛋和烂菜叶，从长街两旁的许多百姓手中，不断扔出来，砸在他们脸上。
姬清萱首当其冲，一颗颗臭鸡蛋砸落，顿时让她那张姣好的脸蛋上，布满蛋液，长发也粘连在了一起，华贵的衣袍上也满是烂菜叶，看起来无比狼狈。
她低着头，咬着牙，承受着这些屈辱。
身边的众人，也都忍受着，不敢反抗。
自从知道姬清萱便是大婚之夜假死逃走的长公主后，整个云天城都热闹起来。
诸多百姓听到消息赶来，纷纷自家中拿出臭鸡蛋砸去，以发泄心中的怒火。
他们书读的不多，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能遵从本性判断喜恶。
在他们眼中，眼前的姬清萱可不是什么尊贵的大乾长公主，她大婚假死，不忠不孝，不守妇道，更是害镇妖王身死的罪魁祸首……
镇妖王府前，陆玄歌目光淡漠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止。
直到一众镇妖军将几人押解到了近前，姬清萱才抬起了那张遍布着鸡蛋液的狼狈脸蛋。
两旁的侍女秋雅、冬雅，急忙取出绣帕，为她擦拭起来。
看着就在眼前的冷峻俊美的男子，姬清萱只感觉心中有无尽的屈辱和不甘涌现，但很快，大乾如今的危急情况，又不得不让她将一切咽下去。
妖兽入境，各地沦陷，大乾还需要陆玄歌。
有什么委屈，什么耻辱，她都能够忍受，只要能让陆玄歌回心转意。
“陆……”
“玄歌，我错了。”
姬清萱在来的途中，早已准备好了措辞，此刻重整心绪，脸上再度露出以往在大乾帝都，面对诸多年轻俊杰时的清雅高华笑容。
她坚信自己的美丽，正如皇爷爷所言，身为女人，美貌和才情，这才是她最重要的武器。
“我知道你对我心存怨念，也心存不满，满腔怒火，但我觉得这其实只是误会，只要解释清楚。”
“镇妖王府遭遇的不公，镇妖王妃遭到的迫害，南疆五十万镇妖军所遭到的各种克扣剥削，这些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
“你回来好不好，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她的声音满是歉意，神情带着十足的真挚和诚意，同时姿态也放得很低，甚至于故意站在府前，比陆玄歌还要低几个头。
说完之后，姬清萱便满是诚挚地看着陆玄歌，根本不顾四周那一道道或是惊诧、吃惊、厌恶、唾骂的神情。
“你是谁？”
陆玄歌突然问道。
姬清萱的表情略微一滞。
“我问你，你是谁？”陆玄歌再度问道，神情淡漠。
姬清萱心中浮现一丝狐疑，莫非陆玄歌连自己是谁都不认识，他没见过自己长什么样？
还是说，在帝都的时候，自己长什么样子，他都没有记住？
这让姬清萱的心中，更多了几分难堪，她之前甚至还以为陆玄歌可能对她有好感。
“我是姬清萱，当今大乾长公主，同时，也是当初大婚之夜，和你喝合卺酒的那人。”姬清萱深吸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保持刚才的神情。
“你在骗我。”
陆玄歌的低沉淡漠的声音，突然多了几分寒气：“你若是姬清萱，那我手中骨灰坛中，装的是何人？”
说罢，身后的护卫，急忙递过来一个不知从何处找来的坛子。
姬清萱直接怔住了，目光看向那个坛子，但很显然，那就是个装酸菜坛的坛子，还有一股酸味传来。
她身边的几人也都愣在那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我就是姬清萱，你烧掉的只是我从天牢中找到的一个身形和我有些相似的死囚罢了。”
“骨灰坛中的，也不是我。”
姬清萱咬牙，隐隐猜到了陆玄歌的目的。
她眼眶慢慢红了起来，声音也开始哽咽：“我知道你恨我，怪我，认为是我害死了老镇妖王，但我也不是有意的，我不想让自己的婚姻，受人摆弄，哪怕那个人是我的父皇也不行，所以我才想追求自由，才会在大婚之夜，假死逃走，我并不是想让你被人嘲弄，让你蒙受屈辱，我不是有意……”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如今父皇也已经病逝，御妖关失守，大乾山河破碎，各郡沦陷，百姓流离失所，沦为妖兽口粮，要不了半月，妖族大军就会长驱直入，攻入白玉京，到时候再阻止，就一切都晚了，大乾会彻底覆灭，被妖兽所占据。”
“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能让你气消，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你救一救大乾的百姓吧，他们是无辜的……”
姬清萱瘫倒在地，声泪俱下，悔恨痛哭。
听着她这番痛哭不已，满是自责内疚的话语，镇妖王府两旁，诸多围观的百姓，面色都一阵变化，似乎受到了其情绪所感染。
唯有陆玄歌，眸子从始至终淡漠如冰，没有任何变化。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姬清萱：“不，你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知道大乾要亡了，知道自己当不了公主了，你并没有觉得你错了，也并不是真的后悔了，只是没有办法了。”
“大婚之夜，我被你在合卺酒内下毒，桃花鸠之毒，对于武者而言，便是剧毒，这一切你莫非不知？”
“口口声说追求自由，那齐子俊又是谁，不过是为自己的私奔找的借口罢了。”
“像你这样自私自私、精致利己的人，死了，反倒是便宜你了。”
陆玄歌的这番话语，如一番巨锤，在姬清萱心中炸响，无情地撕开了她那虚伪的面具。
她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不已。
“呵呵，你说得对，这一切苦果，都是我自找的……”
“但我已经知道错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杀了我啊……”
下一刻，姬清萱眼眸发红，状若泼妇般的朝着他怒吼。
陆玄歌皱着眉，忍住上前一脚踹死她的冲动，淡淡道：“放心，在大乾覆灭之前，你都不会死的，不仅如此，我还要你活得好好的，我要你亲眼看着这一切。”
“我要你亲眼看着妖族是如何肆虐大乾境内，是如何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拉下神坛，撕去你们的绫罗绸缎，将你们啃噬殆尽。”
听着陆玄歌这毫无情绪波动的话语，姬清萱突然打了个寒颤，脸色发白，双眼里显露出恐惧和绝望来。
她突然明白了。
从一开始，陆玄歌就想着放妖兽入境，什么因为军饷后勤资粮迫害等等，都是借口，什么隐居山田，不守御妖关，更是笑话。
他早就有这样的心思和想法了。
“你才是大乾的罪人，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
“你就是魔头……”
姬清萱惨笑了起来，心中尽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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