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九安诈我承认了自己是谁。
他抬了抬眉，虽没有开口，神色中却表达了个清楚。
我既然亲口承认，也就不必再装。
这个发现让我坐立不安起来。
孟九安只是帮我轻柔拭去了泪水，就将丝绢重新塞回怀中。
院子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至于小荔，早不知何时溜走了。
秋风卷起落叶，一阵沙沙声。
我低着头不说话，耳边孟九安的声音很慢很稳。
“道长已经为师父操持了仪式，他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望北告诉你了？”
“望北做事瞒不过我的。”
我咬着唇，心下更觉难堪。
那我这段日子的做作，岂不是成了一场可笑的独角戏。
他到底从何时开始知道的？
是信送到望北手上的时候，是那个冰冷的祠堂之中，甚至，更早……
孟九安突然戚哀。
他的眉头皱出了深深的剑纹，好似永远无法舒展开一般。
高耸的喉结颤抖，他伸手像是想拥住我，看见我的表情之后，又缩了回去。
“流月，我……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你的死讯之后，奔袭千里赶回边城，在那里我只看到你的棺木。”
“你冰冷冷的、面目全非的躺在里头，我恨不得跟你一同去了。”
“那个时候道长找到了我，我才知道你在守住了边城之后，魂魄曾经在我的身边看见了什么。”
“那些都是假的，是一场为了将叛徒揪出来而设计的陷阱。我从未投降从未被收买，你的将军还是原来的模样。”
他又伸出手来，缓慢而坚定地握住了我的手。
好冷，手心中满是汗水。
他竟是在害怕……
“流月，我求你不要用这样陌生的眼神看着我。”
他拉着我的手放在他颈间的珠子上。
暗红色的朱砂珠子，莹润润的，这光泽一看便知有人常常抚摸。
指尖触碰到了珠子，我突然感到一股若有还无的神魂连接。
孟九安点了点头，嘴角勾出一抹疯狂。
“我看到了你的诀别书，我不能陪你离开，就决定将你带在身旁。”
这个疯子，他竟然将我的骨灰融进珠子里带在身上……
“我终于找到了你，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我只是想跟着你，陪着你，等你有一天愿意重新爱上我。”
“我知道，我让你等了太久太久，现在给我一个等你的机会好不好？”
我多想点头，告诉他好的。
毕竟我曾爱他爱了那么多年，可……
一阵凉风吹翻了信纸。
上面写着道长耗尽浑身解数，终于将师父的来世推上了人间轮回。
“可是我已经死了，师父也死了，戏园子里的兄弟姐妹们，孟家军突围的将士们……大家都死了。”
“孟九安，你的计划里，是真的觉得牺牲我们、牺牲所有人都无所谓的，对不对？”
孟九安握着我的手陡然捏紧了。
“不是的，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我们戏园子里头的戏子竟然会舍身就义，你是没想到在自己的计划中，棋子们竟然还有自己的想法，对不对？”
孟九安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他，还是不懂。
我的手一点点从孟九安的手中挣脱，像是褪掉一层皮。
他还想再解释什么，院门外小荔的声音突兀响起。
“二小姐！我还没通禀小姐，你不能硬闯啊。”
“让开，府里就没有本小姐不能进的地方。”
院门被推开，苏念阳走了进来。
她今天没有包着头，头上带着编织的假发。
看见孟九安站在院子里，她愣怔了一下，随即又笑了。
笑得灿烂无辜。
“侯爷也在呢，念阳是来给姐姐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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