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程车上，沈令仪延续了刚才的作风——自己坐前面，剩下两人坐后面。
夜风徐徐吹到脸上，沈令仪微微闭上眼，感受难得静谧。
“大嫂……”
此时，后座的宝珠发出一道轻轻的声音。
沈令仪虽然闭着眼，但毕竟真没睡着，“嗯？”
这个字宝珠似乎没有听到，因为后座迟迟都没有再次发出声音，直到沈令仪真的有点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后座传来一句极轻的声音。
“我一定不会告诉大哥的。”
宝珠说出这句话的当下，的确是真心。
反正，大哥对沈令仪也有秘密。她既然替大哥保守了秘密，那么公平来讲，也要保护沈令仪的秘密。
除非，沈令仪自己主动愿意说出真相。
宝珠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车窗缓缓下降了一点，她的大脑在飞速思考，想到了一些刚才在店里没有想到的细节。
如果不是因为成郊找到了这里，沈令仪甚至还没有打算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自己……
她想隐瞒多久？几年，还是永远？
宝珠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离奇的愤怒，然而这愤怒不是因为被欺骗，而是因为沈令仪居然隐瞒自己这么久，难道她这么不相信自己？
她有些颓丧地瞥向一旁——道路两边高楼大厦发出的明灭灯光投射在车窗上，落在少年的脸上，鼻梁旁被打下重重的暗影，仿佛一幅色块构图完美的写生图。
少年闭着双眼，睡颜恬静，只是唇抿得很紧，眉头微微捏出一点皱褶，连在梦里都无法抚平。
宝珠无声叹了口气，狠狠揉乱自己的头发，怎么办，她有点后悔了。
家里从来没有任何外人住进去过，见到大哥，她该如何解释？
大哥那么聪明，她真的没有自信能瞒过他的眼睛。
*
季家。
季骁一回家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经过数十年的‘磋磨’，他甚至生出恐怖的第六感——这冷峻的恐怖气氛……只有大哥身上才会出现。
于是，他立马将原本要丢向沙发的书包重新拽回来，抱在怀里，仿佛小偷进门一般鬼鬼祟祟地往四周打量着，慢慢地换了鞋，往里面走去。
走到客厅中央的时候，季骁小心地‘咳咳’了两声，随后观察四周。
又往前走了两步，终于看到了——
男人坐在餐桌前，上手位，穿着漆黑的丝质睡衣、长裤，姿态放松且悠闲，他面前摆着几份收购案合同。
虽然这次回家没干坏事，可季骁的心还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仿佛老鼠见了猫一般：“……大哥，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说着，目光偷偷看了一眼大哥身上的睡衣，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季泽一目十行地默读合同，终于分心将目光从合同上抬起，淡淡落到不远处少年的身上。
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发型还算正常。
只是表情有些畏缩……是害怕他。
看着弟弟，季泽忽然想到上次与沈令仪的对话，不知她的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好整以暇地看着季骁，微微抬起下巴，以一个发问的姿势：“今天感觉怎么样。”
在大哥面前， 哪怕是最简单的问题，季骁也需要长达十秒的时间来思考。
他怕这里面有坑。
季骁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最近几天一直在学校，于是闷闷回答：“还行吧……学校操场挺大的，篮球队的太菜了，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我是问你学习。”男人盯着他，一字一句回答：“季骁，你有在认真听我的话吗？”
季骁：“…………”
熟悉的头皮发麻的感觉又出现了。
季骁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虽然大哥每次回家都准没好事，但他的确没有闯祸，有什么好怕的！
“这次考试我成绩一定会上升的！”
其实季骁心里没那么紧张的，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见到大哥浑身肌肉拉紧，仿佛见到了敌人。
说出这句话，也有些出乎季骁的预料。
难道自己真的很想赢？
虽然那只是大哥和沈令仪的赌约，他没有理由一定要参与其中一方……可此刻心中迫不及待要喷泄而出的情绪是什么，季骁自己也不知道。
“很好。”就在季骁因为自己有些冲动而显得高昂的语气后悔时，忽然听到了这么两个字。
很、好。
简单的两个字，季骁却仿佛被冲击到，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那个印象中不可超越、身影永远高大的男人，正用一种季骁从未见过的目光望着他，或者可以叫做欣慰？
然后，季泽微微一笑，对他说：“大哥相信你。”
季骁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大哥……”
冷漠的大哥怎么突然这么温柔……这，他是在做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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