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所有宗门到齐。
下午集结出城扎营,晚上才易出现妖王踪迹。
天刚蒙蒙亮,城内各大势力已集结,氛围颇为凝重。
某间房内,一束光从门缝落在女子脸上,白皙动人,纤长的眼睫如扇般扑闪扑闪,她颤抖着睁开了眼。
昨日浑身针扎般似的痛楚,仿佛是一场梦。
她轻缓的坐起来,没感觉到疼痛后,动了动胳膊,闭上眼神识扫视养元丹修复过的身体。
筑基期羸弱的身体,八品丹轻易就将她恢复得十全十。
宋听婉睁开眼,叹了口气。
八品丹用自己身上属实有些浪费,但当时情况紧急,不用铁定得疼死。
伸手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她迟钝的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昏睡了很久。
…昨天。
是沈酌川来了。
记忆停留在浮松枝的淡雅清冽,所以这是他的地盘?
环视一圈,房间内布置简单,但却很陌生,并不是她与好心女修拼的那间房。
正当她慢慢扶着床站起来,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出现的是张与她六分像,精致但锐利的脸。
来人也是一怔,随后快步而来,“你醒了?”
是妹妹哎。
宋听婉弯了眸,往前走了两步惊喜的笑着:“我没事,你怎么样。”
昨日的天雷太过骇人,慌乱之中下意识丢了保命的东西去扛,她倒是溜之大吉了,留下可怜的司遥为她收拾残局。
那天雷的威压也不好受。
宋司遥摇了摇头,“我没事。”
顿了顿,她迎上宋听婉温柔关切的目光,心中想起沈酌川说的话。
她醒来果然更希望看见自己。
心中别样的欣喜划过,宋司遥偏了偏头,闷声道:“昨日,是个男人抱你回来的。”
她说话向来一板一眼,今日言语却重在了那个抱字。
宋听婉活了两世,对情绪敏感,闻言不由高兴的去瞧她的神色。
“司遥在关心我吗。”
直勾勾的目光热切调笑,让人甚是不自在。
宋司遥没吭声,倒像是默认。
逗了逗人,宋听婉掩唇偷笑,片刻才同她解释:“是穿着白衣的温润男子吗,那是我朋友,若是司遥往后见到他,可以寻他帮忙。”
“不用同他客气,他啊,欠着我人情呢。”
他家小侄子在她手上,还有龙族允诺的人情,若是司遥需要,提前预支了她只会乐意妹妹与她不见外。
说起沈酌川时,她的神色格外的真切含笑,与应对旁人那样不及眼底的笑截然不同。
不知为何,宋司遥看着她眉目盈盈的模样,心中生了些郁气。
“他身份不一般,昨日天雷过,他应该看见是你了,替我们遮掩了两句。”
宋听婉拉着人在床沿坐下,凑近了瞧妹妹莫名别扭的神色。
隐隐藏着笑意,她解释道:“他是龙族,化神巅峰,如今在云阙之巅,整日喜欢饮酒看乐子,脾气倒是个好的。”
她与沈酌川。
实际上没见过几面。
有各自的传音,却从未发过。
要说起来,便是与他相处格外合拍。
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对方的意思。
“…”
脾气好?
宋司遥想起男人冰冷凌厉的目光,抽了抽唇角不以为然。
“嗯。”
“你昏睡了一晚,各大势力已集结,午时出城。”
宋听婉微微皱了眉,“你也要去吗。”
宋司遥点头,“妖王自有长老们对付,我与云谦师兄出城诛杀妖兽。”
但妖王踪迹莫测,如今也只是预测出明日将至罢了。
亦是危险。
宋司遥想起她昏睡一晚,想来对城内入侵怨气一事并不知情。
她将城北被屠,与魂体小孩被怨气腐化的事说与她听。
“几个小孩只有一个还能救,我之前答应了他的家人将他带回宗门,想来他也算问剑宗弟子,他的家人求我,我便带回来让师姐将怨气驱逐后,方才已经醒来了。”
宋司遥耐心的说与她听,宋听婉却感觉奇怪,“你要带个小孩回宗门?为什么。”
妹妹不是那种大发善心的菩萨,不会无缘无故带人回宗门。
闻言,宋司遥的目光在她大伤初愈,面色依旧微微有些白的脸上停顿片刻。
犹豫着,拿出了菩提根递给她。
“你是丹修,这东西你应该知道怎么用。”
灰扑扑的黄木,被切成长方体,上边压痕很重,像是拿来…垫桌脚?
表面看不出什么奇特,宋听婉想伸手接,但实在脏得很,缩了缩手,垫了块帕子接过来。
“这是…”什么。
话没说完,东西一接手,神识震了一下。
宋听婉的话堵在喉头,清眸凝目,仔细打量手中瞧着普普通通的木头。
好奇怪。
只是看一眼,神识竟有异动。
东西不凡,她小心的分了一缕神识扫过它。
瞬间,神识被吸入木块中,像是入了温泉一般,让人沉醉流连。
神识荡漾,享受其中。
她的目光沉溺,一动不动,瞧着有点呆呆的。
宋司遥一惊,扶着她的肩将人唤回神。
“宋听婉!”
她整个人一怔,从迷茫沉醉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随后冷汗浸湿了后背。
“…这是什么。”
宋听婉抬眸看着妹妹,方才意志迷失,但身体竟然轻松了许多。
是益处。
“菩提根。”
三个字一出,宋听婉愣住。
看着手里脏兮兮的木头,眸中亮起前所未有的光。
出生便带的残缺,那是天命。
逆转天意,逆天改命。
九品的扶康仙丹是极其珍稀的丹方。
在丹祖的札记中记载,扶康仙丹万年前亦是难以炼制的丹药。
一要炼丹师的能力,二要得天道应允。
它的丹劫足足有九道。
所以成丹者甚少。
但来到这万年后。
无法知晓哪里还有万年前留下的旧丹,如要炼制,所需丹方也甚难凑齐。
常见的五样宋听婉这些年陆陆续续找了些。
还有四样,一个听闻问剑宗禁地可以拿到,其余三样据说如今世间已绝迹。
这菩提根就是其中一样。
捧着菩提根的手微微的抖着。
热切灼灼,张口欲言几番,格外动容的看着宋司遥。
“你…怎么拿到的。”
绝迹万年,甚少人识得,这样罕见的宝贝却这般破旧。
怕是…拥有者不知其价值。
又或是知而掩,特地做成普通的模样,才不会招来旁人觊觎。
“在一个体修家里看见,我有告知,他们却不要我的所有灵石与灵器,只希望我带走他们的孩子回宗门。”
宋司遥说起时皱了眉,其中定有难言之隐,但如今时机不对,待妖王事罢,她再去调查一番。
“只是这样?”
宋听婉闻言亦是蹙了眉,姐妹俩对视一眼,皆知其中有异。
“人在哪,我去瞧瞧。”
她这样的体质,问剑宗不会让她出城,毕竟不可能带上一个拖累。
那她在城内,便可以瞧瞧这家人为何这样做。
还有…
她看着手中的木块,小心的用帕子包好,收到一个鎏金的盒子里锁上。
菩提根价值难以估量。
对她很重要。
这份恩情只是带小孩入问剑宗,还不完的。
若是这家人得罪了人,她会想办法帮他们解决。
若没有难言之隐,那她会送出一份大礼,不容推拒。
“小孩就在隔壁,他的父母在照料着。”
看出来宋听婉的意图,宋司遥没拦着。
那家人的孩子出事后,慌乱着急之间,还不忘让她将拿出来的灵石等物收回去,想来真是不图钱财。
她所承诺的,将孩子带回宗门,亦不只是带回去。
即便是外门,她也会亲自带着那孩子,不会任由他自生自灭。
对她来说,亲自带走就是她的责任。
但这些她没与宋听婉说。
她想,那菩提根对宋听婉这样重要,她会有自己感谢那家人的方式。
姐妹俩推开门,门外问剑宗弟子脚步匆匆,忙得没空关注他们。
宋听婉忽然脚步一顿,“等我一下。”
她转身回房里,默默换上了问剑宗外门弟子服。
飘逸的庭芜绿留仙裙换成了简洁利落的青色衣袍,宋听婉将蝴蝶髻与满头珠翠拆下,今日未施粉黛,单用红绳玉簪将青丝半挽而束。
将自己收拾得与问剑宗的画风一致后,宋听婉才出来与宋司遥道:“走吧。”
宋司遥不动声色的翘了唇,与她一起去了隔壁院子。
一个院子住着十位弟子,紧巴巴的。
但如今北河住处紧缺,实在没有空余的房间,许多弟子分不到直接随地搭起了帐篷。
“小师妹来了啊。”
“刚刚不是才来看过吗,小师妹这么关心那小孩吗。”
匆匆离开的弟子们与宋司遥打了声招呼,没忍住在背后议论看两句。
宋司遥习以为常,带着宋听婉径直往角落的小卧房走去。
敲了敲房门,是位利落却疲惫的女人拉开了房门。
房内安安静静的,那位体格庞大的体修竟不在。
宋司遥挑了挑眉。
女人看见是她,扬了个感激的笑让她们俩进来。
“宋道友不是刚走吗,这位是?”
她看向她身旁瞧着有些柔弱的美貌女子,也是位问剑宗弟子。
“我姐姐。”
宋司遥简短介绍,宋听婉朝女人笑了笑,“我身体不太好,今日醒来听闻妹妹带了个孩子回来,我是丹修,便好奇想要瞧瞧。”
女人恍然大悟。
这位宋道友不愧是门主亲传弟子,带他们回来这几个时辰里,一直有不少弟子探头探脑的打量。
不过尽是好奇,倒也不惹人反感。
“小鱼儿醒了一会,方才又睡下了,我们家男人说要去找恩人感谢,这才刚走呢。”
女人朝她们笑笑,引着她们进了窄小的房间里,一边给她们倒水一边压低声,侧身让她们瞧见床上睡着的短手短脚小孩。
小孩子瞧着很是虚弱,睡梦中不安的皱着小眉头,想来并不好受。
宋听婉心念微动,刚想要拿出一瓶回春丹,目光却忽然停在小孩胸口上,小小的手里,紧握着什么东西。
黯淡的铁色,露出一点点边边角角的铁尖。
拿着水杯的手一顿,她蹙了眉,起身去到孩子的床旁边。
“怎么了。”
见她面色沉了下来,女人与宋司遥一同站起来。
宋听婉微微俯身,仔细看着小孩紧握的东西。
红绳,似铁的尖端。
她凝眸看向女人,“能让我瞧瞧他手里的东西吗。”
对方下意识拦在了儿子面前,防备的看着她,“小孩喜欢的物件罢了,道友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那东西开过光,能抵挡怨气。
这位陌生的女修瞧着气质矛盾,貌美柔弱,修为低微举止却不凡,她探究的看着对方。
不会是怨气换魂,被小剑抵触然后盯上了她儿子吧。
见两人如此,宋司遥皱了皱眉,看向申屠长青的妻子庄娘,“让她看一眼,不碰。”
她不知道宋听婉为何如此,但下意识相信她。
庄娘犹豫不决,许是被孩子受伤刺激得有些狠,看谁都防备。
但若不是宋司遥将小鱼儿带回来,他们也找不到人驱除怨气。
女人对上宋听婉友善温和的目光,思考半晌,咬着唇移开,转身小心翼翼的掰开儿子的手。
宋听婉垂眸盯着。
果然,露出了那柄她亲手用红绳穿上的小剑。
她叹了口气,怜惜的看着床上昏睡都无法安神的孩子。
这是申屠长青口中喜欢玩剑的崽崽。
宋听婉的眸光复杂。
她与申屠兄相识,敬佩他日日从城外捞人,赠了他的孩子小剑护身。
算是救了他的孩子一命。
但他给了司遥菩提根。
能救她的身体。
善缘结善果。
幸好,幸好。
“这是安神丹,怨气驱除后,残余念力于小孩来说太难克化,吃了这个他会舒服许多。”
宋听婉拿出一瓶安神丹,和气的递给庄娘。
眼瞧对方疑惑的神色,她叹息的看着床上的孩子,温声道:
“我没想到这是申屠兄的孩子,以后他在问剑宗你们夫妻只管放心,我与司遥都会照看他。”
听她言语,庄娘与宋司遥相视疑惑。
“你与我们家男人认识?”
宋听婉颔首,温柔的看着床上的小孩,没等她说话,庄娘反应过来。
“小剑是你送的?你是我男人口中夸的那个宋妹子?”
说完,她像是笃定极了,砰的一下给她跪下了。
“多谢恩人救小鱼儿一命,等崽崽醒了,我让他亲自给您磕头!”
猛的一下,给姐妹俩吓了一跳。
宋听婉跟宋司遥对视一眼,一人一边,赶紧将人扶了起来。
“你不必如此,我与申屠兄是朋友,不必客气。”
“……”
庄娘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门口砰的一声,砸下来什么重物。
她的话被打断,三人一齐看向门口。
宋司遥姐妹俩下意识皱了眉,在问剑宗的地盘,怎么会有如此行径。
庄娘莫名有些不安,握了一下拳快步去开门。
“…申屠!!”
她的尖叫一响,姐妹俩连忙快步走至门口。
好端端出门的威猛大汉,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被打得浑身是伤,浑身看不出一处完好的地方,脸肿鼻子耳朵流着血,四肢皆以诡异的角度耷拉着。
四肢被废,如垃圾一般,被丢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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