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消息总是传得很快。
不到半天功夫,靠山屯的社员们全得知了砖窑厂被二道沟子抢走的消息。
社员们连干活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一边懒洋洋的锄地,一边唉声叹气。
“咱不是白忙活了一场吗?”
“谁说不是呢,以后啊,咱们只能看着二道沟子吃肉,咱们连汤都喝不上了。”
“白得宝那家伙平日里看起来挺机灵,这次怎么掉坑里了?”
“你啊也不想想,牛压茬那是什么人?有名的老狐狸,白得宝一个生瓜蛋子,怎么比得过人家。”
“李铁锤呢?每次咱们公社里遇到了事情,总是他出面,今天怎么没见到他。”
“不知道啊,据说有人看到他天不亮就骑着自行车进城了。估计是去找关系了。”
“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找关系有什么用!他李铁锤真把自个当成天王老子了?”
知青点内,周兴笑得前俯后仰,拍着桌子说道:“他只不过是个社员,跟着柳晏荷去了趟京城,就以为自己是大人物了,现在好了,被打回原形了吧!”
张春艳也一扫往日的郁闷,从炕上爬了起来,笑呵呵的说道:“这种砖窑厂的大事,是县里面的大领导开会决定下来的,李铁锤真以为凭借自己就能改变领导的决定,简直是可笑。”
赵大明自从跟周有志闹翻后,在知青点里一直沉默寡言,现在听到两人的话,再也忍不住了。
“周兴,张春艳,砖窑厂要是建成了,对公社里有很大好处,你们没必要这么高兴吧?”
“对公社有好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反正咱们马上要走了。”周兴抱着头斜靠到枕头上吹起了口哨。
张春艳点头:“就是,我就是喜欢看到李铁锤倒霉,怎么了?”
赵大明见两人是这种态度,有些生气了,却没有一点办法。
这时候,刘晓慧拎着锄头从外面走了进来,冷眼看着几人:“现在已经十点多了,你们怎么还呆在这里不去上工?人家社员同志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生产任务。”
赵大明被训了,乖乖的拎起铁锨准备出门,却被周兴一把抓住了胳膊。
周兴双手抱怀,冷笑道:“刘晓慧,你还不知道吧,公社里的砖窑厂黄了,你要当会计的事儿,泡汤了,哈哈哈!”
刘晓慧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只是她想不到周兴竟然知道她要去砖窑厂工作。
刘晓慧把目光投向身后的王娟,王娟这阵子跟张春艳关系挺不错,两人经常在一块嘀嘀咕咕。
整个知青点里,刘晓慧只把这事儿告诉了王娟。
果然,王娟被她扫了一眼,立刻低下了头。
刘晓慧没有追究王娟的责任,扭头看向周兴:“周兴,砖窑厂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现在是知青,就得去上工。”
“上工?实话告诉你刘晓慧,我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城了,才不会去上工呢,我看你拿我怎么样?!”周兴说着话,点上根烟,淡淡的抽了一口,“当初周有志当知青队长的时候,我还卖他点面子,你一个黄毛丫头,不就是跟李铁锤关系好,才当上了知青队长吗,在我面前神气什么。”
这番话等于是当场跟刘晓慧撕破了脸,王娟吓了一跳,想上前拦住周兴。
“周兴,晓慧也是为了大家伙好,咱们现在毕竟吃着公社里的饭,要是真闹翻了,大家伙脸上都不好看。”
知青点里的几个知青也觉得周兴太过分了。
刘晓慧还是挺有能力的,自从当了知青队长后,跟公社里交涉过几次,知青们的活儿变得轻了不少,伙食也变好了。
“我就是看不起她那股神气劲儿,哥几个,你们今天谁也别劝我。”周兴一把推开那几个前来相劝的知青,他现在已经马上就要离开知青点了,压根没有必要给刘晓慧面子。
刘晓慧也没有想到周兴会如此耍无赖,沉默了片刻,说道:“周兴,我记得要是想离开知青点的话,还需要公社里面的签字吧?你觉得你这种表现,公社白书记会在你的回城通知单上签字吗?”
这话直接戳中了周兴的软肋。
要是换成别的领导,周兴自然可以以势压人,甚至是以钱开道。
但是白书记这人玩了一辈子泥巴疙瘩,是个死脑筋,压根不知道无论在哪个年代钱都能通神。
周兴的脸色由黄变红,最后变成了白色,深深的看了刘晓慧一眼,走到门口抄起了锄头,大步朝着水渠方向奔去。
周兴这个刺儿头服了软,剩下的那些知青们再也不敢说什么了,老老实实的扛起铁锹和锄头。
刘晓慧站在寂静的知青点内,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虽然训斥了周兴,心中却赞同周兴的看法,现在砖窑厂已经归了二道沟子所有,这是已经张榜公布的事儿,上面的领导在这个时候要是想要更改主意的话,那就等于打了领导的脸。
刘晓慧来到靠山屯好几年的时间了,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非常清楚,无论如何都不要打领导的脸。
思索着这些,刘晓慧默默的扛起锄头,朝着水渠走去。
....
“铁锤,你这是要打俺的脸啊!”县农机站站长办公室内,张能手看着气势汹汹的李铁锤,竟然不由得往后缩了一下。
他想起了当初见到李铁锤的时候,李铁锤只是个小小的拖拉机手,见到他总是第一时间点烟赔笑。
这才多长时间啊,这家伙就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别的不说,就身上那个一等功,到哪个单位门口吼一声,哪个单位都得摇三摇。
张能手是个有进取心的站长,还想着以后成为县里面的领导,可不能让自己屁股下的椅子被震塌了。
所以自从当上站长后,他彻底改掉了以前的老毛病,一直严格要求自己,严格要求站里面的领导。
就连自从农机站建成后,就一直存在的小食堂,因为影响不好,也被张能手取消了。
因为这件事,张能手还得罪了一大批中层领导。
这年月大家伙的日子都不好过,领导的粮食定量还没有那些干重体力的活的粮食定量高。
很多领导都觉得不公平,于是便出现了小食堂这种产物。
别的单位也都这样搞,从来没有出现过麻烦,现在却被取消了,他们能不闹事儿吗?
好在张能手也不是吃闲饭的,当时就召开了全体职工大会,在大会上亲自做了检讨,获得了职工们的一致支持,小食堂才被取消掉。
因为取消小食堂的事情,张能手也出尽了风头,再加上这两年松原县的农机工作开展得很顺利。
因为松原机械改造厂的扩大,松原县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农机大县。
他这个站长也水涨船高,进到了县领导的视线中,现在上面已经传下来风声,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得到提拔。
现在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就前功尽弃。
李铁锤刚才还怒气冲冲,听到张能收的话之后,突然哈哈笑了笑。
他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插进张能手的嘴巴里,拿出打火机给张能手点上:“张叔,看来您是不知道这事儿啊!”
“不知道,绝对不知道。”张能手抽口烟,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刚才李铁锤告诉他,明年农机站扩建使用的砖头订单,竟然交给了二道沟子公社的砖窑厂。
张能手缓过来劲儿后,也清醒了过来:“这不可能,农机站的扩建是站里面的大事儿,不是哪个领导能单独决定的,当初我们在大会上一致通过决议,要从县老砖窑厂购买砖头,怎么可能跟二道沟子拉上关系?”
“看来是有人从中搞鬼了啊。”
李铁锤说着话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他一边抽烟,一边淡淡的看着张能手。
张能手哪里不明白,这货已经赖上他了,今天要是不把事情搞清楚,他是不可能离开了。
当然了,张能手也急着把这事儿搞清楚。
他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摇动了一阵子,对着电话吼道:“老刘,你马上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
老刘?李铁锤抖了抖烟灰,放下了腿,看着张能手问道:“张叔,这事儿是刘副站长经办的?”
“刘副站长是站里面负责基建的副站长。”张能手看看李铁锤,解释道:“他虽然犯过一些错误,但是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县里面的有些同志还是很信任他的。”
此话一出,李铁锤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当初因为红旗公社拖拉机手刘文贵的事情,李铁锤跟刘副站长闹得很不愉快。
后来又发生了卖挂车的事情,差点把刘副站长冻死在砖窑厂外面。
李铁锤本来以为这货已经学老实了,没想到现在还跟以前那样喜欢耍小手段。
打蛇必须打七寸,必须一棍子打死,李铁锤下定了决心。
....
刘副站长挂掉电话,感觉到有点奇怪,现在张能手虽然基本掌控了农机站,对他这个曾经的常务副站长没有像以前那么尊敬了。
但是张能手还是很会做人,从来不对着他们这些领导甩脸子,今儿是怎么了?
如果换成以前的话,刘副站长肯定会想办法拖延一段时间,然后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会去见张能手。
但是,电话里张能手的语气显得很暴躁。
“算了,不想了,他张能手就算是再厉害,我是个副站长,他又能怎么样?”
刘副站长思索一阵子,最终还是来到了站长办公室前。
他敲了敲门,等到有回音后才推开了门。
一进门,刘副站长就看到了坐在椅子的李铁锤。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过来,笑呵呵的打招呼:“铁锤同志,你也在啊,我听说你现在调到京城了,怎么有空回来了?回来了,怎么不到家里坐坐。”
刘副站长一边说着话,一边给李铁锤和张能手让了烟:“我知道咱们以前确实闹得有点不愉快,但是那都是误会,我这个人从来不记仇,咱们以后还是好同志嘛。”
人越是在心虚的时候,越是喜欢罗里吧嗦,李铁锤心中的怀疑更确定了几分。
只是这是县农机站的内部事务,李铁锤现在是外人,不方便提建议,他给张能手递了个眼色。
张能手街道眼色后,身子往后面靠了靠,看着刘副站长问道:“老刘,咱们农机站的扩建计划怎么样了?”
“一切都很顺利,现在县里面负责设计的同志已经通过了规划图纸,等到明年开春,咱们就能组织施工队伍进场了。”说着话,刘副站长也松懈了下来,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你可不知道,盖房子的事儿看着不大,其实千头万绪,我这一阵子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就连晚上也没回去,就在办公室里打了地铺,我家那老婆子都对我有意见了。”
“我教训她,个人的事情再大也是小事,公家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
张能手点点头,突然问道:“砖头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建筑材料关系到工程质量的好坏,你放心吧,县老砖窑厂的厂长老胡,那是我的哥们,有老胡亲自盯着,绝对不会出问题。”刘副站长还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看到张能手的脸色严肃了起来,停顿片刻,小声问道:“站长,是不是有人举报我中饱私囊了?这是绝对没有的事儿,我是什么人,你最了解了。”
“啪!”
张能手猛地一拍桌子,刘副站长吓得呲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张能手双眼紧盯着他:“老刘,我怎么听说咱们交给老砖窑厂的砖头订单,换成了二道沟子砖窑厂,有这事儿没有?”
此话一出,刘副站长的额头上立马冒出了汗水。
他扭头看看李铁锤,突然想到李铁锤是靠山屯的,距离二道沟子公社很近。
并且....前阵子刘副站长听别人谈起过,县里面有两个公社要争夺新建的砖窑厂。
只是刘副站长是个搞农机的,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所以只知道其中一个是二道沟子,并不清楚另一个公社是哪里。
现在想来,另一个公社就是靠山屯了。
想到这里,刘副站长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了起来。
“站长,没有绝对没有!我是老同志了,怎么能干出这事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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