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周所长和雷达所研究员们的脸色有些难看，古副主任主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轻轻咳嗽两声，笑道：“老陈啊，既然内江所的同志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行程吧，我想威廉组长也不会介意。”
说完，古副主任不等陈副主任接话，便扭过头去冲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专家小声嘀咕了几句。
那外国专家连连地点：“欧克，欧克。既然来到你们这，我们要客随主便嘛。”
李爱国不由得高看了这个威廉组长一眼，虽然普通话不标准，但是能够讲出“客随主便”这种成语，看来其对汉语挺有研究的。
现在威廉组长直接同意了古副主任的意见，陈副主任虽然不满，但是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还请你们不要介意，我也是为了工作着想。”
“是是是....咱们雷达系统的同志，都知道陈主任是工作狂。”周所长此时也不会跟陈副主任计较，几人闲扯几句，一场风波化为无形。
因为有了刚才的风波，所以整个欢迎会显得极为沉闷。
那些雷达所的职工们和文艺工作者都提不起精神来。
不过李铁锤倒是挺喜欢欢迎会的，这里糖果瓜子随便吃。
几个常见的节目结束后，周所长代表内江所讲了几句话，目光在下面找到了正抱着大苹果啃得起劲的李铁锤。
“李专家，你上来。”
“嗷~”
将苹果交给徐若兰保管，李铁锤快步走到主席台上。
李铁锤的出现立刻引起了雷达部两位领导和那些外国专家的注意。
这人实在是太年轻了，难道是翻译人员？
这时候，周所长指着李铁锤介绍道：“各位领导，远方来的贵客，这位是我们内江所的特聘专家李铁锤同志，千里眼雷达的设计者。这次你们参观千里眼雷达，就由李铁锤同志全程陪同。”
此话一出，雷达部两位领导和那些外国专家脸色齐齐发生了变化。
古副主任率先站起了身：“早听说千里眼雷达的设计者十分年轻，但是没有想到竟然只有二十多岁，老周啊，你们内江所可捡到宝了。”
应该是军械所捡到宝才对.....古副主任嘴角抽抽两下，笑着说道：“李专家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希望您这个大主任多多海涵啊。”
要不说这周所长是个滑头呢，李铁锤既是内江所的人也不是内江所的人，就算是出了什么纰漏，内江所也能撇清责任。
不过李铁锤倒是没有在意，毕竟这次的参观关系到千里眼雷达是否能够列装歼8，就算周所长不指定他负责招待工作，他也不会错过。
古副主任是老雷达专家了，曾经深入研究过内江所递上去的材料，对千里眼雷达中使用到的脉冲多普勒技术十分感兴趣。
在欢迎会结束后，就拉着李铁锤的胳膊讨论起了技术上的问题。
陈副主任不得不上前催促道：“古副主任，咱们是不是应该参观雷达了，威廉组长他们还在那里等着。”
“啊，我差点把这事儿忘记了。”古副主任晃过神来，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李专家，听说你是从京城来的，这里是我家的住址，等回到了京城，希望你能来家里做客。”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刚刚虽然只是几句闲谈，并没有真正涉及到技术问题，古副主任已经意识到面前这个年轻人，虽然基本功并不扎实，但是他对于未来雷达的发展，甚至是未来的战机有着异于常人的看法。
其实真正到了古副主任这个档次的设计师，技术只是一方面了，最重要的是设计的理念和思路。
“一定，一定....”
这还是李铁锤第一次在这年月看到名片，接过来后端详了两眼，这名片是手工制成的，上面有黑色墨水书写的文字，下面还有一串固定电话号码。
陈副主任看到这一幕，微微皱起了眉头。
古副主任在部里面是出了名的清高，因为性格问题，早些年没少受委屈。
后来因为功劳太大，才重新担任了副主任。
现在竟然主动把自己的住址留给了这个年轻人......这次内江之行，恐怕会有点麻烦。
不过陈副主任倒是没有太担心，他之前已经分析了千里眼雷达的参数，千里眼雷达确实比兰狐雷达先进一点，但是兰狐雷达经过了实战测试。
另外上面不会不考虑友好的大背景。
这次他赢定了！
思索着，陈副主任准备让李铁锤带队前往实验室。
这时候，一道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古主任，陈主任，我们204雷达也基本研制完成了，您们是国内一流的雷达专家，希望能够给点意见。”
不知何时，赵主任带着两个研究员出现在了旁边。
赵主任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周所长一跳。
这次参观考察团主要目的是来参观千里眼雷达的，在行程中并没有参观204雷达这一项。
并且，如果要参观的话，需要经过所里面批准，再递交到部里面批准，甚至还要经过更上面的批准。
现在赵主任竟然直接提出来了，已经是严重违反了组织纪检。
几乎是瞬间，周所长便意识到了赵主任这么做的真正目的。
目前，因为千里眼雷达通过了试飞，204雷达项目几乎处于被中止的状态。
赵主任如果不反戈一击的话，204雷达永远不可能有参加试飞的机会。
现在外国专家也在，只要204雷达的性能能够让专家们满意，那么204雷达未必没有死而复生的机会。
赵主任亲眼看着204雷达立项，204雷达等于是他的孩子，即使冒着被处分的危险，他也要保住这个孩子。
想到这里，周所长心中一叹，缓步走上前：“古主任，这是我工作的疏忽，我们所里本来已经打算请参观团参观204雷达了，只是因为一时疏忽，忘记填写申请报告了。您放心，等参观结束后，我肯定会把报告补上，并且向上级做检讨。”
赵主任在挺身而出后，本来已经做好了面对周所长的暴怒，没有想到周所长竟然主动帮他打掩护，一时间竟然呆愣在原地。
这时候，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
李铁锤笑道：“这次行程有三天时间，足够参观两部雷达，另外我们现在还有一部分工作没有完成，参观需要等到明天了。”
古主任的神色本来有些生气，现在见周所长和李铁锤都表了态，只能无奈的说道：“赵肖仁，既然你对204雷达如此有信心，那么我们就去看看吧。”
随后，他又扭过头跟外国专家嘀咕了几句。
威廉组长依然是面带微笑，说着“客随主便！”
赵主任闻言大喜，转过身带着参观团就要朝着二室的方向走去。
古主任突然扭过头看向李铁锤：“李专家，你也一块吧。咱们能再聊聊超视距的问题。”
“好嘞。”李铁锤一口答应了下来。
赵主任早有准备，参观团抵达二室的时候，几个组员已经把组装好的雷达摆在了一个工作台上。
看到雷达的外面有外壳防护，李铁锤和周所长互相对视一眼，都暗暗松了口气。
这个赵肖仁总算是没有因为着急，泄露雷达的机密。
赵主任冲着研究员们下令：“现在马上开机，按照地面试验走一遍流程。”
所谓的地面试验就是雷达在实验室内进行开机、扫描实验，虽然不如试飞能够真正检验雷达的能力，但是有水平的专家也能从实验过程中分辨得雷达的水平到底如何。
“预备！开机！”
“搜索目标！”
“锁定目标！”
“计时！”
“1，2，3........锁定时间达到十分钟！”
在研究员的操作下，雷达完成了一次模拟锁定实验。
“古主任，您觉得204雷达怎么样？”赵主任看到实验顺利完成，忍不住松了口气。
古主任双手抱怀：“204雷达的敏感度确实不错，地面杂波处理得也不错，整个锁定过程完成得很顺利，技术参数虽然不如千里眼雷达，但是用在低空直升机上的话.....”
陈副主任突然打断了古主任的话：“老古，204雷达已经研制了十多年，经过多次试验，迟迟没有定型的原因，想必你也清楚，就是稳定性的问题。一次简单的地面试验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我看啊，再进行一次高温、低温试验吧。”
赵主任听到这个提议，笑着说道：“陈主任的提议很有道理。这样吧，现在高温、低温试验室那边正空闲着，前几天千里眼雷达刚进行过实验，相关的设备还没有拆除，我们只要把雷达移过去就行了。”
他看看周所长，语气中有些哀求：“周所，您觉得呢？”
其实演示实验完成，古主任已经给204雷达指了一条路子，赵主任完全可以借坡下驴，等把204雷达完善了之后，再通过内江所，向雷达部提交申请。
现在却要开展自从改型后，从来没有进行过的高温、低温试验，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周所长本来想要拒绝，但是看到赵主任一脸哀求的样子，再接触到旁边那些研究员们的目光，他无奈的点点头。
“让高温、低温试验室做好准备工作。”
三十分钟后，高温、低温试验室完成了准备工作。
赵主任亲自负责操作工作，他戴上手套，穿上全套飞行员的皮服，先在-35℃的过渡舱停一会儿，缓冲一下，再进入了-50℃试验舱。
赵主任检查了电源后，冲着舱侧面圆玻璃窗点了点头。
李铁锤和古主任还有参观团的外国专家站在玻璃窗的外面。
周所长做了个手势，赵主任按下了开关。
因为低温室只能由一人进入，所以赵主任要身兼数职。
开机、搜索、锁定等一系列流程都进行得很顺利。
只要再通过高温测试，204雷达说不定就有希望了！
赵主任此时已经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
突然，他看到古主任做了个实验停止的手势。
“主任，锁定时间马上就够了啊，再等一分钟......”
赵主任忍不住喊出声来，但是隔着头盔和玻璃窗，声音压根传不出来。
这时候，李铁锤从兜里摸出一根粉笔，在玻璃窗上写下了几个字。
“小信号截获跟踪中，截获后天线没停在目标方向上！”
在雷达追踪目标战机的时候，为了保证目标战机被牢牢锁定，雷达天线的方向，必须要实时朝向目标战机的方向。
刚才204雷达在实验的过程中，虽然锁定了样本战机，但是雷达天线却足足偏差了将近十五度。
这是在地面试验，样本战机并没有处于高速移动状态，所以雷达还能锁定目标。
如果在高速战斗中，此时目标战机早就从雷达上消失了。
雷达朝向对于雷达是最基本的要求了，204雷达现在竟然犯下了如此低级错误。
一时间，赵主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恍惚觉得自己身处冰窟之中。
他这感觉好像也没错，虽然身穿飞行员皮服，但是人在零下五十多度也坚持不了太久时间。
周所长见赵主任呆愣在那里，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用拳头在玻璃上狠狠捶了几下。
但是此时赵主任依然呆呆的站在那里，双眼紧盯着204雷达。
这可是他毕生的心血啊，现在竟然要化为乌有了。
“断电！”李铁锤大喊了一声，管理人员断掉了电闸，几个研究员此时也换好了飞行员皮服，打开门冲了进去，将赵主任搀了出来。
此时赵主任已经浑身冰凉，脸色被冻得乌青。
“赶紧送医院！”
研究员们此时也顾不得脱衣服了，搀起赵主任朝着医务室奔去。
内江所内时常发生因为在低温室时间过长冻伤的事故，所以医务室应该比较有经验，只要救治得当，肯定会没问题的。
周所长此时气得直跺脚：“这个老赵啊，怎么就一根筋呢！搞科研怎么能蛮干！”
古副主任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
陈副主任此时则有点幸灾乐祸：“老周啊，这就是你们内江所花了十年时间研制出来的204雷达？”
“咳咳“，这时候，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威廉组长咳嗽了两声，打断了陈副主任。
威廉组长看向李铁锤：“亲爱的李专家，你觉得刚才那台雷达的主要故障发生在哪里？”
李铁锤摸了摸下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问题应该是由控制天线运动的图形模板力矩的离散性造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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