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寂寂，旧年句点悲凉寄。
宫廷灯火点点，难掩冬夜寒意。
解禁的贤妃，还有其他人等，都在太元殿，既是伴驾守夜迎新，也是侍疾。
嘉和帝还没到坐卧艰难的地步，却也实在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出席一场正式的宴席。
他心中悲凉愤懑，依旧存着几分暴躁急切。
贤妃等人过来陪着他，初时也算是一点宽慰。
只是人实在也少了些，且中宫皇后刚没了，嘉和帝看着眼前几个女人、孩子，又觉得心情烦闷。
子夜更声没起，就把人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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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以为今晚就这么结束了。
可没多久，曹吉说，太妃来了。
太妃多久没出寿安宫？没人记得。
嘉和帝精神提振了一些，强起身迎接生母。
“深夜寒冻，阿娘怎么过来了。”
太妃被人扶着走向近暖炉的椅子，手里还拢着个手炉，“早在外面晃荡了下，看着其他人都走了，我才进来的。总得有人陪你过这个年，才是。”
嘉和帝老泪垂垂，“儿子不孝，让阿娘担心了。”
“多少坎难都过去了，这应当是最后的难事了。冬去春来，会好的。”
“是，会好的。”
曹吉见伺候太妃的老嬷嬷下去了，便也弓着腰退去了外间。
屋内只剩一壶热茶，几碟点心，暖炉星火……
“阿娘，可是有话要跟儿子说？”
“没有。就是想着那女人如今再也翻不起风浪，多年没跟你一起守夜，我等不及到来年，今年就过来了。”
太妃说的是太后。
太后被嘉和帝除了御影卫，如今被软禁在慈宁宫。
嘉和帝想起这些年，每年的除夕，都是太妃一个人在寿安宫度过，不觉心中有愧。
“是儿子无能，让阿娘等了这么多年。”
“你很好，是我自己不愿意出来，面对她们。你对她，预备如何？”
“她是撇干净了，赵盼不知为何没有供出她，其他人更是不知晓她知道。有些人不能一下子杀完，但一干系姻亲，谁也逃不掉，此番清剿名正言顺。至于白齐钧愿不愿意自主退下，且再看看。如今西梵已定，北边再没什么可担忧的了。一切，年后处置。”
太妃点点头，只是语气带了点情绪。
“白家其他人，我知道你定然是能把握好，只是问你，白静妍，你待如何。”
嘉和帝靠向软枕，“太后因赵家变故，大病一场，终日缠绵病榻，春未过，崩。”
太妃笑了，眼角褶子明显，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嘉和帝看见了，只觉得生母果然恨极了太后夺子之痛，以及多年的打压。
“阿娘以后，便是这后宫最尊贵的女人了。”
太妃没说自己在不在乎，只是看向嘉和帝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慈爱。
守岁。守岁。两人长时间待在一起，跟平时嘉和帝偶尔去一趟寿安宫不同，好似也没有那么多话聊。
尴尬不至于，甚至还多了几许温馨。
只是一直不说话，也不是个事。
太妃先开了口。
“你可还打算立后？”
“这些，等老神医来了后，再说。”
说起自己的身体，嘉和帝的兴致又减了两分。
太妃像是没看见，继续问：
“安王已经找到人了？”
“没。”
太妃安慰，“你承天命，不会有事的，且安心。”
嘉和帝一方面很担心，但另一方面也总觉得自己能逢凶化吉，可能是因为当前身体还没垮到让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太妃的安慰正是他心里所想。
“嗯，儿子定好好养着身子，等到老神医来。”
太妃看了一眼壶漏，不再说话。
片刻，曹吉进来，小声禀告。
“皇上，六殿下送了除岁灯过来，说是亲手剪的，定然要在这时辰燃上。”
嘉和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小六最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和想法，之前就给我看过，他人呢？”
“把除岁灯送了来，叮嘱老奴一定要为皇上挂起来，便走了，说是不能扰了皇上歇息。”
“那就在檐廊挂着吧。”
曹吉退下，嘉和帝脸上的笑意还留着几分。
太妃看着，本决定年后再提的事情，怎么也忍不了了。
“皇上，果真很喜欢六殿下？”
嘉和帝以为太妃只是随口一问，便直截了当的答了。
“是个机灵可爱的小子，也懂事。”
“皇上，可有立他为储的想法？”
嘉和帝神色一肃，已经好几天，没人在他面前叨叨这个话题了。
毕竟年前那么几件大事发生，该噤声的都噤了。
就算急，大家也明了，不急在这几天。
过了年再说。
可现在，太妃提了。
他就算是对这个话题敏感又有些愤怒，但也不能对着太妃甩脸子。
加之太妃的表情淡然，并不像那些要推举谁的大臣。
他突然转瞬又生出了，可聊聊的兴致。
“以前，我瞧不上于家，虽不能外戚当权，但太弱太蠢也不是好事。但想法总是两面的，只要小六是个清醒的，于家这样，反而挺好的。阿娘说是不是？”
太妃心跳大乱，缓了几息再开口：
“你的意思是，确实有意六殿下？”
嘉和帝垂眸，让人看不清真实情绪。
“老大若还在，老二可留。可老大已死，不管立谁为储，老二留不得，事实也果然如我所料。当初召他回京看着，是对的。只是还是有太多事情，出乎了我的预料。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长成了我快不认识的人。”
太妃静静听他扯，心急要一个答案。
嘉和帝虽然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总算是又说回了六皇子身上。
“贤妃生小六的时候，电闪雷鸣，他的名字就是这么定的。确实从小就闹腾，吵得很。
贤妃是不错的。小六被她养得很好。
那些人推举老二、老四，看重的大概都是背后的势力。
老二自不必说，老四虽柔嫔所生，却一直跟赵家亲近，如今赵家白家推举，那些人自然见风使舵。
现在，老二没了，赵家当初为了推老大早日登位，对我下药，算是被老四捡了这个漏。
可我身受此毒，又怎会如了他们的愿！”
太妃嘴唇颤抖，闭上了眼，垂眸的嘉和帝没看到她的表情。
待两人再次抬眼，都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太妃问他：“如若没有中毒一事，你当初是属意四皇子的，对吗？”
“或许吧。老二太过心狠手辣。老四有赵家白家支持，有人可用，位置才能坐得稳，才能少了后续的麻烦。
老四不是亲生的，又不会如老大那般无芥蒂亲近皇后以及背后的势力，定会想方设法权衡。
柔嫔势弱，皇后势强，这么一看，老四是不是还很像当年的我。可我跟父皇不一样，我会将白赵削弱，再交给老四。再者，皇后也不如太后。
他幼时弱小，可也一步一步成长如今日这般，有几分气度，我想，他定然也是个聪明的。
他的性子，并没有跟谁生了仇隙，他是能容下两个弟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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