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怀铮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的山栀。
他们一路，喜怒哀乐都经历过。
却依旧没有见过这样的山栀，悲痛中恍见茫然。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莫名有些紧张，有些担忧。
眼神一刻也不敢离开她，好像他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可是他又知道，她不会离开他。
她怎么舍得离开他。
又怎么忍心离开他。
他告诉自己，要做点什么。
他伸手，牵住了似要走过每一寸山坡的她，抱着她，轻声问。
“我可以埋在你身边吗？”
山栀怔然，哭中带笑，说“好”。
-
天光大亮，山栀找到了。
她觉得很像，找到了。
“我想埋在这里，你喜欢吗？”
司怀铮很高兴，明明她是在给自己找，却问他喜欢不喜欢。
他死了还能在她身边，当然欢喜。
“嗯，喜欢，有你在，一切都好。”
山栀笑了，笑得纯粹，终于轻松了一些。
司怀铮压抑了一宿的情绪，也跟着松快起来。
“山栀，你还记得吗？很久前，你说过，要为我寻一处风水宝地，你做到了。”
山栀挠挠头，她有说过吗？她不记得了欸。
大海，朝阳，山坡，眼前的一切都很美好。
她却觉得，美好不过司怀铮。
-
当天，坑就挖好了。
傅昼带人挖的坑，挖得怀疑人生。
他实在不理解，万分不理解。
刺激，无聊又诡异的刺激。
……
又过了六天，司怀铮满意的棺材，终于做好了。
棺材入坑，是一个暖和的下午。
山栀抱着如意躺了进去。
笑着说“我先体验体验”。
她刚躺下，司怀铮黑了一张脸，因为这个角度，他看着山栀，心情糟透了。
于是，他也抬腿进了棺材。
他亲自盯着的大小，很合适，两人挨着，却不会不舒服。
他也闭着眼，体验了一下。
嗯，很满意。
再次睁眼，侧身看山栀。
她好像，已经睡着了。
-
山栀又做梦了。
她在医院，老爷子生病了，周边有熟悉的人，也有不认识的人，但每个人脸上都一样的表情，那么沉重、哀痛。
山栀看他老了那么多，哗啦哭了。
老爷子原本闭着眼睛，突然又醒来，看见她，笑着问：“臭丫头，哭什么。你来了？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她只顾着哭。
老爷子伸手，山栀过去握着。
“早知道死前能再见你，早死的好。你啊，真没良心，这么多年，不来看我。”
山栀呸呸呸……
“你怎么穿着这种衣服，我记得不是这套啊。这种款式哪个朝代的，对了，又是改良款。”
老爷子还记得，他给山栀下葬时，穿的不是这套。
山栀低头看着自己的交领盘扣织金缠枝桠花缎衫，认真解释：“不同的世界，衣服确实有点不一样的。”
老爷子依旧慈祥笑着，“不同的世界啊，那就有不同的人生。过得好吗？开心吗？小时候有没有被人欺负，谈恋爱了吗，结婚了没有，有没有钱。”
山栀一一回答：“我过得很好，很开心的。没人敢欺负我，我还是那么厉害。而且我有很多钱，你来找我吧，我给你养老。我结婚的时候，你要喝茶的。他叫司怀铮，人很好，很好看，也很可爱。”
老爷子越听，笑得越温柔，声音也越来越弱。
“那就好，那就好……”
嘀……
监护仪上的线，变平。
这一瞬，山栀被病房的人挤了出去。
眼睛一眨，再睁眼，她还躺在棺材里。
司怀铮侧着身子，一言不发看着她，手指停在她的眼角……
“梦见什么了？”
山栀有着刚从梦中抽离的恍惚，喃喃低语：“梦到前世的家人了，他死了。”
山栀说完，清醒了几分。她以为他可能会说，你还有前世的记忆？那是怎样的？诸如此类。
却只听他问：“你的前世，有我吗？”
山栀也侧过身子，跟他面对面，看着他哪怕隔了一世都要在一起的执着，满足他。
“有你。生生世世都有你。”
回应她的，是司怀铮不知餍足的吻……
山栀躺在棺材里，恍入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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